碗。
每一次他睜開眼,總有甘甜的清水,溫熱的粥食,被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捧到自己床前。
那個孩子的話很多,讓他覺得太吵,讓一向在寂靜中獨自療傷的自己,很是不習慣。
不習慣這種溫暖。
雖然那只是一個孩子,做事時常毛手毛腳的。
但那份心意卻十分炙熱,炙熱到令久處寒冰之中的他,下意識的想要抗拒。
程鳳閉了一下眼,在自己漆黑的一生中搜尋了一遍,似乎只在年幼之時曾得到過這種照顧。
那時候越是溫暖,後面的回憶就越為殘酷。
如果不是遇到主公。
我這樣一個從內到外,早就被染黑的人,如何能有再度被溫柔相待的機會。
程鳳飲盡了杯中酒:“你來尋我,可是有事?”
墨橋生掏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那一個小小的甲片,摩挲了片刻。
賀蘭貞和司馬徒是他新近認識的朋友,都對他十分熱情且真誠。
相反的,程鳳待人一貫既冷淡又毒舌。
但不知道為什麼,來找程鳳商量這件事,他才覺得心中安定又平穩。
這是一個真正能明白他,理解他的兄弟。
“你說這是主公賜予你的?”程鳳看著那個三角形的掛飾。
墨橋生輕輕嗯了一下,他凝望著那甲片的眼神透出少見的溫柔。
“橋生,我曾經勸你遠離主公,如今看來是我錯了。”程鳳說道。
墨橋生一向剛毅的臉部線條,微不可查的柔和了起來:“主公他,希望我也能回贈他一物,可是我身無所長,能以何物相贈?這天下又有何物,能配得上主公?為此,我著實煩惱了多日。”
“你是不是傻?主公是一國之君,凡俗之物如何能入得他的眼。他想要的無非是你的心罷了。明日我陪你同去集市,仔細尋一個能代表你心意的事物,恭謹獻上便可。”
墨橋生煩惱多日,終於找到了一個解決方案,鬆了一口氣:“大善。”
汴州城駐紮了數萬的大軍,
每日斜陽晚照之時,城中結營計程車兵們,便成群結隊的出來逛集市。
因而傍晚時分,集市反而顯得更為熱鬧,眾多商鋪都挑起燈籠,準備開張晚市。
儘管一街都是大兵油子,但並肩同行的墨橋生和程鳳二人還是十分醒目。
一個身著絳衣,容色殊豔,面帶寒霜。
另一位通體素黑,顧盼有威,滿身煞氣。
二人邊上倒跟著一個白白嫩嫩的女娃娃,一雙大眼睛四處不停張望著。
“到底想好買什麼了沒有?”程鳳皺著眉。
這是他第一次逛這種集市,道路兩側過度熱情的老闆讓他十分不適。
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勢,把一個企圖靠過來招呼的老闆娘嚇退了回去。
墨橋生也很是不適,他有些苦惱地說:“賀蘭將軍建議我買些……珠玉飾物。司馬徒建議……咳。”
墨橋生在一間珠寶飾品鋪內逗留了許久。
小秋蹲在門外不遠處一個售賣布偶的地攤上,興致勃勃的這個摸摸,那個瞧瞧。
其中有一個做得活靈活現的布老虎,讓她愛不釋手。
記得在老家的時候,家裡也有這麼一個布老虎,儘管已經被玩的十分破舊,縫補了許多次,但她依舊沒有什麼機會能摸到,那是弟弟們才有資格玩的精貴玩具。
“女娃娃,若是不買,莫要一直摸,這可要五個大錢一隻,弄髒了,累老漢不好賣的。”攤位的老闆開口。
五個大錢落在了攤位之上,一隻手從小秋身後伸了過來,提起了那隻布老虎。
“鳳,阿鳳,你買這個做什麼?借我玩一下,玩一下。”小秋小跑著跟在阿鳳身後,一路踮起腳想夠一下。
撲的一聲,那個精巧的玩具落進了她的懷裡,眼前那紅衣的背影,卻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前走去。
程鳳埋頭向前走,他對自己意義不明的舉動,感到十分懊惱。
罷了,就算是感謝她這段時日照顧我療傷。
“鳳?楚鳳?”
此刻,一個男子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程鳳頓住了腳步,瞬間僵住了身體,一股讓他畏懼的驚恐之感,從他的腳底一路沿著身體爬上了頭頂。
那是一份,來至於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一個三十幾許的男子,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