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欲語還休、默默神傷的招數近來用得多了,周正聲多少有了點抵抗力,心上微有不喜,乾脆甩了甩袖子:“行了,就當我多嘴,你自去尋你姨娘說話吧。”
周芳華第一次被趕,面上不免有些訝異,也做不出那般柔弱堪憐的模樣。她到底怕惹惱了周正聲,不敢再多話,急忙行禮退下了。
周正聲趕了人,自己心頭卻也不好受——畢竟是自己從小疼著長大的女兒。他想著自家女兒日子也不如意,回家使使小性子也是有的。念頭這麼一轉,倒又心疼起女兒覺得自己適才的話說得重了。
邊上的小廝瞅著他的臉色,急忙開口道:“夫人那邊剛剛來人問老爺要不要一起用膳呢。”
周正聲聽到這話,倒是立刻就把周芳華的事情給拋下了,忍不住笑道:“別說,夫人房裡傳膳那一桌子的菜,就沒有幾個我是吃得下去的。瞧她這般能吃酸,這一會兒懷的肯定是個少爺。”嘴上雖是這麼說,可他這心裡卻已經轉到正房那邊去了。
小廝奉承道:“夫人特地交代了,若是老爺要去,她就讓廚子給您做幾份愛吃的。”
“她素來都是會體貼人的。”周正聲低頭自語了一句,便帶著小廝往正院去了。
另一頭,周芳華出了周正聲書房的門,越想越委屈,想起自己那靠不住的夫君以及粗俗惹人厭煩的婆婆,心裡頭更加不好過了。又不是她不想生,只是,想著也許自家孩子以後也許會長得如她那個婆婆似的,她就倒胃口。況且,她的身子。。。。。。
周芳華含著眼淚去找孟姨娘說話,進了孟姨娘院子的大門,看到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孟姨娘,頓時吃了一驚。
“姨娘這是怎麼了?”周芳華顧不得自家的煩心事,急忙伸手去扶要起身的孟姨娘,替她拿了枕頭墊在身後,“這才幾日不見,怎麼這幅樣子了?”
孟姨娘苦笑一聲:“無事,你莫要擔心。就是夜裡吹了風,病了幾日罷了。等天氣暖了,養養就好。”
周芳華原本被周正聲趕出了後就有些羞惱,此時見到生母這般落魄的樣子,忍不住落了淚:“父親也真是的,姨娘都病成這樣了,也不來看看。只顧著正院那邊。”
“別這麼說話,夫人有了孕,是大喜事。”孟姨娘咬著牙說話,面色不免有些悽惶。
周芳華多少知道孟姨娘的心事,見到這般情景,更是心酸:“姨娘還是別再想那些事了。到底是命裡無緣,由不得人不認輸。”想起自己不如意的婚事,也跟著掉了眼淚。
瞧著周芳華這樣子,孟姨娘心下更是心如刀割,強撐著身子撫了撫女兒消瘦的面頰,心疼的不行,低聲泣道:“我可憐的兒,你自小被我和你父親寵著長大,那裡受過半點苦。是娘沒本事,在你父親那邊說不上話,叫你嫁了那麼一戶人家,受了這麼些委屈。。。。。。”
母女倆個說到傷心處抱頭哭了一通,周芳華出了一口鬱氣,感覺心情好了一些,反倒耐心安慰了孟姨娘一會。
邊上丫鬟婆子,連忙來勸,一個說“柳公子近來高升,來日說不準會給小姐討個一品夫人的誥命呢。”一個勸“這般哭著,教大哥兒知道了也是要心疼的。”
孟姨娘擦了眼淚,心裡頭反倒添了幾分精神,振作了起來。她用丫鬟遞來的溫水泡過的帕子給周芳華和自己擦過臉,強笑道:“你難得回來一趟,做孃的,倒是叫你跟著難過。”她嘆了口氣,“我讓廚子做了你喜歡的菜,咱們娘倆一起用飯,不管那些人了。。。。。。”
周芳華忍不住笑了一聲:“聽姨娘的。”
她們一齊用了飯,周芳華又耐心陪著孟姨娘說了好些話,感覺自己胸中鬱氣也沒了,便精精神神的回去了。
孟姨娘送了女兒,立馬就躺回床上了——她到底身子虛,經不得累,適才不過是強撐著身子陪著周芳華說話。
她身邊的宋婆子湊上來給她捏被子,勸道:“您還有大哥兒和四姑娘呢,養好了身子,日後定然有福的。”
孟姨娘眼神微動,有些發黃的臉上閃過一絲晦澀的光:“你也瞧見了,正院那頭剛剛有了孕,就這個樣子。若真是有了哥兒,我這一雙兒女,豈不是要由著她作踐死?”
宋婆子在孟姨娘身邊服侍久了,瞧她病裡憔悴,也很有幾分心疼:“姨娘快別多想。大哥兒已經是舉人了,等來年中了進士定是要做大官的呢。日後一定會孝敬姨娘的。”
舉人?放在平常人家,周禮樂這個舉人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可是孟姨娘久經世事,看多了豪門顯貴,一個舉人還真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