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還是寒冬,外頭風雪肆虐,楊堅正坐在一旁烤火; 聞言看了賀盾一眼; 囑咐道,“你莫要把你母親的話當耳旁風,江山社稷分量不輕; 一山不容二虎,楊勇若非徹底失勢,不單是他,還有朝中暗藏的貳心之人,必定心存妄念,將來易生事端,現在冷落他,是為他好,興許還能留得一命。”
“好。”賀盾點頭應了,她哪裡還能坦坦蕩蕩地去見楊勇,因著楊廣暫時還住在長安附近的大興縣,今日她和楊昭晚上也要回那裡住,楊勇暫時被圈禁在東宮看管起來,大概是碰不上的。
楊堅問了些江南的政務,賀盾一一答了,陪著說了會兒話,她打算先出宮去看看自幷州調回長安的王韶,還有隨楊廣一道上京來的李德林,便把楊昭先放在宮裡,自己先出宮一趟。
東宮離宮門更近一些,在路的另外一邊,賀盾沒打算過去,只隔著大老遠遠遠地看了一眼,東宮外是一大片清水湖,早年楊勇挖出來避暑用的,眼下里頭都是枯枝敗葉,再加上結了冰,看起來十分蕭索寂靜,賀盾沿著湖邊走,沒打算在這裡多待。
只那頭的人眼尖,還未等賀盾把視線從遠得快看不清的東宮上收回來,就聽見寂靜空蕩的雪地裡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喚聲,喚她的。
圍在外頭的禁軍紛紛騷動起來,賀盾聽出來是楊勇的聲音,卻沒辨別出他人在哪兒。
是楊勇叫她過去。
賀盾畢竟不是問心無愧,被他這麼喊了一下,腦袋當真懵了懵,一時間當真是想轉身就跑,回過神走了兩步又堪堪站住了。
楊勇的聲音就有點氣急敗壞的,幾乎可以說是用吼的了,“楊二月!你給我過來!”
他現在是被幽禁的罪臣,但畢竟前太子的身份還在著,守在外頭的衛戍倒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只言語上讓他趕緊從樹上下來云云。
賀盾往那一株自東宮裡冒出頭老高的榕樹看去,果然看見了一個晃來晃去會動的身影,遠遠看著只覺他偌大一個人踩在細枝丫上,枝葉搖動,積雪撲簌簌落下來,淋了下頭的衛戍一頭一臉。
賀盾忙繞過湖泊跑過去,守兵不給她進,楊勇說他在樹上,她站在牆外,兩人這麼說話也是一樣的。
站過去必定要淋雪,賀盾現在身份是太子妃,衛戍倒也沒太攔她,左右看了看叮囑了幾句便讓她進去了。
楊勇三兩下自樹上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大步走到賀盾身前站定了。
賀盾是心虛,看楊勇這架勢,當真覺得打她一頓她都不意外的。
楊勇身上穿著粗布衣衫,臉色憔悴,徹底失去以往張揚爽朗的笑容,身形比起兩年前,也瘦了許多,想來是這段時間吃盡苦頭了,尤其是精神上的。
楊勇看賀盾站著一動不動,倒是哈哈笑了一聲,“你跑什麼,怕我打你不成?”
現在還笑得出來,賀盾看著楊勇默然無話,聽說先前太子被廢、諸子諸女皆被貶黜為平民時,楊勇給楊堅上表請罪,沒得原諒,傷心失望都差點癲狂了,現在這兩月過去,他大概比先前平和許多了。
憑心而論,賀盾很喜歡楊勇這個人。
他和其他楊秀楊諒都不同,楊勇玩樂歸玩樂,但天性灑脫爽朗,沒什麼壞心眼,心地也善良,沒因為玩樂鬧出過什麼人命,也沒有爛殺忠臣良將,楊勇的署臣裡有一個叫李綱的,用中人二字形容楊勇,說楊勇這樣脾性的人,即容易被人教導成好人,也容易被人影響成壞人。
楊勇的失敗之處,一來是他自己本身沒有什麼開創盛世名留青史的雄心,二來又缺乏父母親的正確管教,身側各自為利的佞臣太多,昆弟之中楊廣又太拔尖。
若非如此,楊勇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外頭風冷,楊勇帶著賀盾進了裡頭,裡外兩層衛兵圍著,倒也沒人管他們。
楊勇就坐下來道,“說真的,高熲一直跟我說楊阿摩不得不防,我沒放在心上,不過這兩個月我想了想……呵,我就算防,又如何能防得住。”
賀盾搖搖頭,未答話,一個處心積慮苦心經營,一個大大咧咧毫不設防,到高熲提點的時候,已是木已成舟。
楊勇似乎也不需要賀盾回答,就自顧自說道,“你看這次打突厥,五弟統三路大軍,都沒敢上前線,楊二不一樣,一路斬兵過將,打仗的謀略手段不肖說……”
“我是後來才聽說他是大周戰神宇文憲和王軌的徒弟,我過了這麼多年,沒長什麼本事,楊阿摩卻偷偷摸摸這麼厲害了,先前累積下的戰功姑且不說,坐鎮江南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