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白白養活,我的一分一厘都是靠自己做活賺來的。怎麼,難道程家想把我的工錢給剋扣了嗎?真是如此,我倒要上衙門去問問,大乾律例清清楚楚寫著僱工要給錢,程家難道要揹負刻薄下人的不法之名嗎?”
春櫻頓時臉色一沉。
她到程家才第一天,哪裡知道這家裡的人事關係,這個裴氏不是李安然的忠僕麼,怎麼難道竟不是賣身程家的奴才?
此時一個僕婦在她耳邊低聲道:“裴媽媽是老夫人當年僱來照料少夫人的奶孃,雖然在程家多年,卻並沒有賣身契,只是僱傭關係。”
春櫻立刻惱恨地瞪了她一眼,這種話不早說,害她出了大洋相!
李安然似笑非笑道:“春櫻姑娘,是不是可以把我奶孃的錢還給她了。”
春櫻哼了一聲,把裝著銀子的荷包往地上一扔,臉色難看。那幾個僕婦又翻了一陣子,確實沒有發現裴氏夾帶程家的東西,只得悻悻收了手。
裴氏恨恨地將她們都瞪了一眼,這才將包袱重新收拾好。
春櫻道:“老爺說了,你們收拾了行李,就到前院去領休書。”
李安然瞥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廢話,牽著李墨便朝外走,裴氏趕忙上去扶住她的胳膊,一握之下卻心頭一驚。
即便隔著衣裳,都能感覺到李安然的身體滾燙得像燒紅的烙鐵。
“夫人……”
裴氏剛開了個口,李安然便側頭遞過來一個眼神,示意她噤聲。她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說話。
春櫻帶著人虎視眈眈地跟在他們三人後面,就像押著囚犯的官差。
一行人到了前院正廳。
廳外站著滿滿當當一院子人,除了程家的丫鬟家丁之外,還有二十幾個老少不一的男子,他們都是程家大小商鋪的掌櫃,以及程家名下田莊的管事。
這些人看到李安然三人,都竊竊私語起來。
李安然只是看了一眼,便走進廳去。
廳內正對門口,坐著一男一女,男的長得一張還算英俊的國字臉,唇上一抹短鬚,一臉傲氣,正是程家當前的家主程彥博;而女的一張尖俏的瓜子臉,丹鳳眼眼角上挑,右嘴角下一顆小小的美人痣,妖嬈多姿,卻是程彥博新娶的夫人姚舒蓉。
程彥博見李安然進來,一句話也不問,抬手將一張休書扔過來。
“休書在此,從今往後你與我程家再無任何關係。”
李安然看著地上那一張薄薄的紙箋,耳邊聽著程彥博冰冷無情的話,腦中不由自主地閃現出一幕幕往事來。
她從不知自己父母為誰,彷彿出生便已經被遺棄,是靈州城的程家老夫人收養了她。她在程家,從嬰孩長成為十六如花少女,程家也從普通賣香料的商販變成了產業眾多的豪商,更是成了靈州首富,財大勢大,連靈州的知府衙門,都要禮讓三分。
因為程家的發跡就從收容了李安然開始,程老夫人認為李安然能給程家帶來興旺好運,便在她十六歲這年做主,讓她嫁給自己唯一的孫子程彥博,做程家的少夫人。
然而,程彥博成長於程家興旺發達之際,父母因一場大乾帝國百年一遇的天花瘟疫而亡,作為程家唯一的骨血,受到了舉家上下的精心呵護,程老夫人尤其寵愛非常,竟養成了花天酒地的紈絝脾性。
李安然十六歲時,並不十分貌美,充其量不過清秀而已,程彥博看不上她,背地裡早跟一個靈州城內首屈一指的花魁娘子相好。舉行婚禮之日,那花魁娘子離開靈州入京奔前程,程彥博竟棄了等著拜堂的李安然,跟隨花魁娘子離開了靈州。
程老夫人氣急攻心,一病不起,李安然頂著有名無實的程家少夫人之位,侍奉程老夫人病榻之前,端水送藥,晝夜不輟。
程老夫人一面支撐整個程家,一面派人尋找程彥博蹤跡,操心勞力,病體自然無法快速痊癒,一拖兩年,最終仍是撒手而去。
李安然為程老夫人送終,守孝一年,終於等到程彥博歸來。
本以為從此可以夫妻舉案齊眉,誰料程彥博早已在外娶得新嫁娘,帶著新婦回來,第一件事便是要休掉李安然。
李安然為程彥博侍奉老人,又守孝一年,盡心竭力地守護程家,最後卻遭到這樣重大打擊,急怒攻心,一下子垮了下來,發起了高燒。
而程彥博更是在新婦姚舒蓉的慫恿之下,不顧李安然病重,在這臘月隆冬時節,一紙休書,要將她淨身出戶,趕出程家大門。
眼下休書在目,她抬頭看著程彥博。程彥博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