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院子裡的裴氏和田氏,田氏在幫裴氏一起收被子。
田氏正在感慨:“這話可怎麼說,你們娘子還這麼年輕,我瞧著二十歲都不到,日子還長著呢,她一個女人家可怎麼過?再說,她還帶著那麼個小人兒——咦,那孩子可是程老爺的,怎麼他連自己兒子都不要了麼?”
裴氏道:“不是,那是我們娘子收養的義子。”
田氏跌足道:“哎喲!這就更難了!住的問題還好說,你這屋子雖說舊些,修一修倒也能用;可你當年走的時候已經把地都賣了,你們娘仨,你這把年紀了,你們娘子又是個細皮嫩肉的弱女子,還帶著一個小孩子,沒錢沒地,吃什麼用什麼,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當年程家給李安然招奶孃的時候,正是靈州地界上大發天花的那一年,裴氏的丈夫和剛剛生下來還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死於天花,她這才受僱傭進了程家。當時她便已經將地賣了,如今過了十幾年才回來,除了還有兩間屋子,在清溪村也早已失去了根基。
大約是田氏聲音有些大了,裴氏怕被李安然聽見,趕忙道:“你小點聲兒。”末了,自己也嘆氣道,“大不了我去找份工做,總不至於餓死我們娘仨。”
話是這麼說,但裴氏臉上卻一片愁容,顯然也很為今後的生活憂愁。
田氏心中同情,輕聲道:“你彆著急,地雖說種不成,我替你打聽看有什麼活計是能做的。”
裴氏點點頭,還是唉聲嘆氣。
她們倆說話的同時,裴三石已經從外面拖了一顆小樹進來,用自己帶來的斧頭就在院子裡劈起柴火來。
這些話,李安然一句不落地都聽見了,田氏的話說的沒錯,她們娘仨,老的老小的小,生活的重擔還是得她扛起來才行。
不過——她捏了一下左手,有蓮花靈泉在,她並不缺少對生活的信心。
田氏和裴三石走的時候,留下了滿滿一小垛柴火,還替李安然他們鋪好了床,點好了炭盆。裴三石為人木訥,卻很勤快,在田氏的指揮下,還砍了院子裡的茅草,將幾個沒了窗紙漏著風的窗戶都給堵了起來,風吹不進來,屋子裡便顯得暖和多了。
天已然黑透,小小的茅屋裡,點著一盞油燈,燈光昏黃如豆,在這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極為渺小。
土炕上鋪著剛曬過的褥子,上面蓋的則是田氏借給他們的兩床棉被。李墨已經脫掉外衣,被李安然塞進了被窩。
裴氏將炭盆拖到炕邊上,一面解著衣服,一面對李安然道:“娘子,老奴明日出去問問,看哪裡能夠做工。”
李安然微微一愣,道:“明天,不是除夕麼。”
“啊?”裴氏也愣了一下,這才想起明日竟然已經是年三十除夕了。
這可怎麼辦呢,年三十都沒店家開門,更沒人招工。可是她們娘仨,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總不能除夕還去別人家討吃的。
裴氏愁腸百轉,連衣服都忘記解開了。
李安然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往年的除夕,程家總是熱熱鬧鬧,明天這個時候,正好已經給下人們發了過年的年禮,今年卻……
窗戶上塞著的茅草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缺少燈油的燭火眼看快要熄了,墨兒小小的身體蜷縮在被窩裡還在發抖,明明點了炭盆,屋子裡卻還是颼颼地冷,冰冷的寒氣像是要鑽進骨頭縫裡去。
“別擔心。”她捏住了裴氏的手,柔聲道,“總會有辦法的,先睡吧。”
裴氏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沒說出什麼來,嘆了口氣,解開外衣鑽進了被窩。
李安然吹熄了燈燭,也躺了上去。
白日累狠了,被窩雖然單薄,但三個人依偎在一起,還是溫暖的,裴氏很快便打起了鼾聲,至於李墨,早就睡得小豬一樣了。
李安然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幾天的事情,一幕一幕都在腦海中回放。在程家生活了十九年,為程老夫人送終,獨自一人撐著程家的門庭,等著自己的丈夫回來。
可程彥博一回來,第一件事卻是休了她!
從心底說,她跟程彥博並無感情,女人的終身大事素來是父母之命,程老夫人對她有養育之恩栽培之恩,她要她嫁給程彥博,她也就嫁了。如今被程彥博休棄,說什麼傷心,倒不至於。
可是她自問立身清白,程家對她有恩,她也用自己能做的一切來報答程家,為程老夫人送終,為程彥博支撐著程家門戶,操持著程家的生意,她都盡心盡力。她沒有任何錯處,程彥博卻毫無理由地休了她,使她淪為棄婦,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