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聲悶響,灰衣人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重重墜地,斗笠因著魚郎略有些粗暴的動作滾落地上,露出裡面灰衣人的真容。
那是一張十分平凡的面目,丟在人堆裡就找不見的那種,此時正一臉怨毒地看著朱弦與魚郎兩人。他做夢也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如此嬌貴俊美的公子哥兒居然有這麼高的身手,他在對方手下竟連一招都沒能走得過。
朱弦推了推魚郎的手臂,示意他放自己下來。一推沒有推動,抬頭,恰和魚郎黑漆漆的眸子碰個正著。她不由微微一怔:少年凝視著她,眸若琉璃,清澈剔透,光影變幻間,似驚喜,又似怨怪,彷彿蘊藏著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心頭一顫,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與過去的魚郎四目相對,似乎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繞上心頭,一時整顆心都亂了一亂。
“魚郎……”她喃喃喚道,有些無措。
少年漂亮的鳳眸卻忽然彎了彎,眸中光芒閃閃,彷彿有萬千星光墜入其中,化作了純然的喜悅。“嗯。”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輕輕地、歡快地應了一聲。
朱弦道:“我有話要問他,先放我下來吧。”
魚郎又輕輕“嗯”了一聲,果然依言將她放下地,乖順之極。只是目光依然落在她身上。
朱弦極力忽略彷彿粘在她背上的視線,負手走到灰衣人面前,低頭看向他,開口問道:“被你們捉走的那個小公子被送去哪裡了?”
灰衣人臉色驟變,陰森森地道:“你果然看到了!”話音未落,已化為殺豬般的嚎叫聲。魚郎的一隻腳不知什麼時候已踩在他的手上,輕輕碾動,面上的笑容卻依舊風流倜儻,溫和無害:“這位仁兄,你說話的態度最好好一些,嚇著我家小姑娘怎麼辦?”
十指連心,劇痛徹骨,灰衣人臉色煞白,額上冷汗涔涔而下,不一會兒,連叫都叫不動了,只能有氣無力地喊:“快,快放開!”
魚郎微笑道:“你還沒回答小姑娘的問題呢。”
灰衣人嚅嚅道:“我不知道。”
“是嗎?”魚郎微微一笑,足尖再次發力。
灰衣人疼得渾身都在打戰,顫聲道:“我,我是真不知道,就算疼死了也說不出來啊。”卻不防耳邊響起小姑娘涼涼的聲音:“我聽說世上有一種手段,可以把人的全身關節寸寸卸下,皮肉卻依舊相連,那種疼痛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魚郎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介面道:“我們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彎下腰,動作乾脆利落地連續一扭一卸。灰衣人的骨節發出一串清脆的“喀喇”聲,卻是左臂的腕關節、肘關節、肩關節都被他卸下了。
灰衣人疼得死去活來,雙眼泛白,張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連呼痛都沒有力氣了。
朱弦也驚住了,她只是隨口說了嚇唬人罷了,沒想到魚郎下手竟如此利落。這熟練的模樣,絕不是第一回使這種手段。
魚郎向她眨了眨眼,帶著一種惡作劇成功的調皮,笑容天真而殘酷:“不知這位仁兄現在可想起點什麼了?”
灰衣人咬著牙不說話。
看來這位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朱弦定了定神,繼續用慢悠悠卻又叫人脊背生涼的語氣道:“手臂還是小事,聽說手段高明者,連人的脊椎都能寸寸卸開,就算最後能推回去,也會落下終身暗傷,嚴重者這輩子就癱瘓了。”
灰衣人渾身發抖,一臉見鬼的表情看向她。他打破腦袋都想不通,一個貧家的小姑娘是從哪裡知道的這些?
魚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脊椎我倒沒卸過,不過聽起來挺有趣的,我可以試試。”
有趣?有趣你個頭啊!真要被你試一遭,不成廢人也差不多了。灰衣人慾哭無淚,眼看魚郎的手就要落下,他心知今日是絕逃不過了,猛地下了決心,嚼碎了藏在後牙根的一顆蠟封的藥丸。
朱弦“唉呀”一聲,驚覺不對,搶上前去要卸他的下頜骨。可惜慌亂之下她忘了這並不是自己成年後的身體,速度、敏捷遠遠跟不上,還沒碰到灰衣人,對方一口黑血噴出。魚郎眼疾手快地將她拉到一邊,避開可怖的黑血。但見黑衣人腦袋一歪,一動也不動了。
朱弦不甘心地掙脫魚郎,跑過去將手伸到灰衣人鼻下探了探,又試了下他的脈搏,心頭一涼,苦著臉下了結論:“他居然自盡了。”
“將□□藏在口中,這可是死士。”魚郎面上閃過一絲懊惱,他到底還是經驗不足,他要是有念念的反應,以他的身手,絕對能阻止對方。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