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卻還是明白爽利的。只怕她一時惱了,面上顯出來,或說那柳姑媽的不是,或惱了柳大爺,一來二去的,那頭柳大爺再真心實意,不免也要生芥蒂的。這好好兒的一件事,總要順當才是。再有,若是柳姑媽也就罷了,場面總歸要攏得住。若是僕役小人作祟,或是私心嫉妒,彼時嫁娶的時候鬧出什麼笑話來,好好的婚事也須得攪合了。倒不如現今盤算明白,知道了根由,也好早早預備妥當。”
她這話在理,多姑娘垂頭一想,也是點頭,只又有些踟躕:“一應都是我經手了的,只要說根由兩字,倒是難以分辨
第一百五十三章 言直白金釵化嫌隙
“嫂子關心則亂,倒看不分明瞭。”顧茂見她神色猶疑,便知這一樁好婚事迷住了多姑娘的心眼——細說來,晴雯雖好,到底身份在那裡,失了這一件婚事,後頭再要尋這樣的人家,也是難事。怕也是因為這個,多姑娘方將種種事俱忍了下來,只圖著日後:“依著我看,雖說礙著一個柳大爺,這事不好發作,免得晴雯與他生了嫌隙。可那姑太太便願侄兒與自己生分不成?只消將事兒明白道來,道理在我們這裡,半分不差的,難道為了一個丫鬟,竟要毀了這一門婚事?真要不看重晴雯到這地步,頭前便不會上門提親的。”
這話便如當頭喝棒,立時讓多姑娘明悟過來,拍手道:“果真不錯!我們礙著柳大爺,難不成那姑太太便不是?將這裡頭的種種直說了來,不論是她自個兒使的手段,還是那丫頭作祟,橫豎說破了必是要賠罪,將東西再重頭送來。且這一回後,那柳大爺也不是糊塗人,日後甚麼事,自然比頭前經心。到時候萬事妥當也還罷了,若那裡還要做些手腳,他看在眼裡,心裡能不偏著我們姑娘?”
顧茜見她也贊同,就知道這法子合宜,因笑道:“只盼從此以後,事事竟都妥當才好。到底也是晴雯的好事兒,樣樣齊整,歡歡喜喜的,總強過旁的百倍。”
“可不是。”多姑娘一時開了竅,一面點頭,一面盤算:“只這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不好與柳大爺說,必要那老貨去——須得打點齊全,且要教一教!他從來呆嘴笨舌的,沒得幾番話在肚腸裡壓著,必是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這話顧茜自不好接茬,只將話題一轉,說到嫁妝上頭去。多姑娘細說了一番,也都是樣樣齊整了:“旁的俱是慢慢備著了,照著單子都是齊全的。只那打傢俱不比旁的,又要刷漆又要陰乾的,這三四個月還是急了些,須得多催催。”
這是常理兒,顧茜在旁笑著聽了:“這等事,樣樣都要嫂子經心,待得晴雯回門,他們夫妻兩個必要大禮謝過了嫂子才是。”如此說說笑笑,將這事兒抹了過去。
待得多姑娘回去,她立時便尋了吳貴,將一番商量分說明白,又道:“你是不中用的,妹妹更不必說,再沒的管這些的道理,竟只我一個撐著,萬事總有想不到的地方。虧得這顧姑娘打小與妹妹好,尋我過去商量了一陣,倒出了這麼個主意。只可恨我不好當面鑼對面鼓的與那柳大爺說明白,偏得你這老貨去!你可得仔細,這一句一句的,不能短了少了分毫,必要將事分說明白!”
那吳貴聽了,只搓著兩隻手賠笑:“我沒你那口齒,怕是耽誤了妹妹的大事。”
多姑娘伸出一根指頭狠戳了他額頭一下,口裡啐道:“怕什麼,我一應都預備妥當了,只消到時候你將東西往他跟前一放,說兩句硬氣話,必是妥當!”那吳貴心裡還有幾分不敢,可當著多姑娘的面,又想著晴雯,到底將到了舌根的話都嚥了下去,連聲道:“那你放心,放心!”
你這麼個閹樣,誰個放心!要不是老孃早想明白了,將那東西擺上去,憑著你那一張嘴,甚個用處也無!
心內這麼想,多姑娘卻沒張口,到底這些個事都要吳貴辦去的。不慢慢催著他做去,難道日後都要自個兒張羅?這男人頂樑柱的事,她哪能樁樁件件都做去,總要他慢慢做起來。既如此,當著面便不能讓他消了心口那股子氣!因此,她便一徑打點督促,一件件再三囑咐。
吳貴不知她心裡思量,卻也知道這一家子他才是男人,才是能出去應酬的,雖然不安,卻也狠狠點了頭,口裡卻還是發緊,嘴巴動了動,左右總說不出話來。
只這一番愁,到了翌日,因著多姑娘將一件件事物出來,總歸放到一個匣子裡與他帶著,令他彼時與柳湘蓮檢視,又教了話,卻比頭前少了許多,不過五六句緊要的。他便覺比頭前容易,心裡一鬆,倒能說出兩句中用的話了:“放心,我總把與他瞧了。道理在這裡,還有什麼難的。放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