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恨,見他也看出來了,越發添了些羞慚,心裡暗恨:她念著顧茂科舉得中,一樁喜事在前。自家本也是做過丫鬟的,深知裡頭的不易,兼著碧蕊又是家生子,也有父母臉面,想著壓一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後頭與一筆銀錢,或做嫁妝或做旁的,悄沒聲了結就好了。不曾想,幾番暗中彈壓,她面上消停,內裡卻更放肆起來。
偏這還落到蔣昀眼裡,不知道他怎麼想——須知這世道主僕一體,這碧蕊不好,自家也沒臉的。
想到此處,顧茜抿了抿唇角,終究一個字也不曾吐出,依舊含笑坐在一側,且瞧著蔣昀顧茂兩人說話,偶爾略迎合一兩句。蔣昀見著她如此,心裡越發生出幾分讚賞:雖說那個丫鬟有些不妥當,可她重入家門能有幾日?便是十分的厲害,到底有頭前那一段緣故在,總容易被底下的人輕慢些。這等情況下,冷厲尖刻容易,赤眉白眼嚷嚷開來更容易,唯有這般忍著不發,卻又心有成算的,卻是艱難。
茂弟雖未娶妻,有這麼個妹妹暫且支應府中事物,想來比頭前容易。倒是他們兄妹的婚事,須得與母親再提一提,顧家雖有長輩,卻都已是遠親,並無人主張。他們本就是通家之好,經心些也是應當的。
心有此念,蔣昀面上卻半絲不露,只照著原先的主張,且道了告辭一事。顧茂本就心中有數,雖有不捨挽留,卻也不曾強求,便就此說定。
顧茜從旁聽著,心裡也不免與蔣昀盤算起來行禮土儀等事,待得她回神過來,蔣昀正起身告辭。她忙與顧茂一道送他出去,眼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花木影中,方一道迴轉。
及等重頭回到屋舍中坐下,顧茂的神色便沉了下來,眉頭微皺:“妹妹,那碧蕊素日如何?”原來他頭前並非不曾發覺碧蕊的神色舉動,只顧及妹妹臉面,方才故作不知。此時再無旁人,他唯恐是妹妹因著早年經歷,一時不慎,竟被丫鬟哄騙轄制了去,便開口詢問。
顧茜一聽便知,面上不由一紅,帶著幾分惱怒將碧蕊的種種道了一回,見顧茂神色依舊,便又添了兩句:“我本想著她也有艱難之處,又不是甚麼好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兩下便宜。由此敲打了兩回,見她安分平靜下來,便也沒放在心上。不曾想,她心裡全不是那麼想的!”
“你自來待人和善周全,原是你的好處。”顧茂早將裡頭緣故想分明,聽她話裡猶有一二分勸和的意思,便將道理細細分說明白:“然而世上的人,無所不有,並非和善周全四個字能轄制的。看你處置家務,行事裡寬嚴相濟,並非不曉得這個道理,現今如此,想來是念著那碧蕊原是我送來的,又是家中陳人,便寬縱了三分。”
顧茜微微垂下頭不言語。
“果然如此。”顧茂見她這麼個模樣,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道:“你我兄妹之情,圈圈之意,竟不必放在這些上頭。那碧蕊心思不正,本是她的錯,你若要因我忍三分,竟是為了她的不是,倒讓你我兄妹各生憂慮了。再如何,你是我嫡親的妹妹,只消不曾違了法理,再為了旁人而生隙!”
他說得真切,顧茜恍惚想起父母來,心中一痛,由不得雙眼微紅,便有幾分哽咽:“哥哥放心,我如今已是明白過來了。”
說至此處,兩人心中皆是又酸又軟,正自靜默,誰知外頭簾子一動,那碧蕊兩淚漣漣撲了進來,跪在地上連聲哭喊:“大爺,姑娘,婢子再也不敢了……”這話還沒說完,顧茂霍然起身,厲聲喝道:“將她堵住嘴拖出去!”
碧蕊渾身猛地一顫,抬起頭來,兩行珠淚簌簌而下:“大爺……”話音才落地,幾個跑進來的婆子小廝已然撲了上來,或是那帕子堵嘴,或是將人架起來,也不顧她踢腳扭腰的掙扎,一準兒將人拖了出去。
“真是迷了心竅。”顧茜眉頭微皺,神色不愉:“不論甚個身份,頭一個自尊自重才是緊要。她壞了自己的名聲,後頭一家子也沒臉。”說到這裡,她卻忽而一怔,心裡竟有些發緊——自來到這一個世界,她樣樣都想著融進去,如今除卻偶爾想起現代的父母,旁的言行舉動都漸漸融合。可融入這個世界是一回事,心裡明白三綱五常三從四德是什麼玩意,那是另外一回事!要真的成了與這個世界一般無二的人,縱然活得好,又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顧茜對碧蕊的惱怒忽而去了大半,倒有幾分索然無味。邊上顧茂不知她心中所想,只當她又念及舊日做丫鬟時的景象,心裡無趣,便低聲勸慰了半日,才道:“我料理了這一樁事,妹妹再不必心煩。”
顧茜聽了這話,反倒回過神來,道:“原是我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