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知道李昭會在哪一天離去,可她什麼也做不了,無能為力,只能殘忍的任時間倒數,她懦弱的不敢去想,又一次的逃避著。
人世間誰不怕死呢?可李昭不避諱,說起殯天時也神色坦然。他兢兢業業,做的每一個決定,無愧大雍、無愧子民。甚至早早留好了後路、做了萬全準備,為他最寵愛的女兒,因為他要她一生平順,無憂無擾。。。。。。他該是坦然的,可她呢?
李綰拼命嚥下口中酸澀糕點,一顆心也像在油鍋裡煎熬著,浮浮沉沉不是個滋味兒,可又怎麼也找不到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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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開元八年。
前朝後宮都安穩著,要說有什麼荒唐事兒,便是靖平公主李纖。這位在開元五年改嫁,駙馬爺乃是范陽盧氏的嫡出公子,單名一個‘玄’字。
要單是改嫁,也算不得什麼新鮮事兒。莫說人家貴為公主之尊了,就是尋常坊間婦人,死了丈夫、兩廂合離,再改嫁的也大有人在,不值當所有人拿來說嘴。
可這位卻將家宅之事鬧得滿城風雨。她與盧玄成親之後,夫妻二人感情淡漠,傳言不過三月,靖平公主就匆匆搬離范陽,回到其胞弟瑞王的封地。而後又大張旗鼓的豢養面首,最多時,她府中有俊俏男子二十餘眾。
本來,皇室公主與丈夫不睦,合離不是什麼難事兒,當真不合心意,散了就是。可她與盧玄誰也不提合離,兩邊就這麼僵著。
盧駙馬本是她自己親自向皇帝求來的姻緣,成了親她卻又荒唐至此。大肆蒐羅男寵,使得盧家不滿、百姓們議論紛紛,皇家的臉面全被她丟了乾淨,李昭氣得連下三道口諭,申斥李纖。
可李纖呢?虛虛的上了兩道請罪的摺子,隨後依舊我行我素,在封地逍遙快活。李昭對她失望至極,但到底虎毒不食子,斷不能為了這事就殺了親女,索性讓底下人想法子捂著,自己從此對她不聞不問。
這事兒李綰自然是知情的,起初聽聞盧玄要尚靖平公主時,她愣了愣,後來也沒說什麼,大婚當日還讓人送了賀禮去。
她與他之間沒緣分,年少時的感情,又過去了那麼久,如今他娶誰不娶誰,都不關她的事,哪怕那人是李纖也一樣。
可他尚了靖平公主,兩人感情好不好是一回事,只要還沒合離,宮宴年宴,大大小小推不了的場合,兩人還得礙著規矩一道參加。因此,李綰倒還見過盧玄幾次。他還是喜歡穿淺淡顏色,人愈發瘦了,神色也是淡淡的,坐在那總顯得格格不入。
這些年,李綰從沒與他搭過話,他也一樣,兩人許多次擦肩而過,身邊卻早已有了別人,陌生又遙遠,彷彿昔年的冬青寺是個被遺忘的夢。
李綰不去多想,只努力過著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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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怎麼悶悶不樂?”宋懷秀一進屋,就見她盯著遠處發呆。“難道進宮,誰為難你了不成?”
李綰回過神來,有一下沒一下打著扇子道:“誰敢為難我?只是天氣太熱,心裡頭悶得慌。”
“那你該擺冰就擺冰,果子露或是甜西瓜想吃就吃。做甚麼成天跟那苦藥湯子較勁,冰盆也不敢用,萬一中了暑氣怎生是好?”宋懷秀邊說邊脫了大衣裳,只著一身雪白裡衣。因李綰不讓擺冰盆,屋裡燥熱的慌,他又剛從外頭回來,熱得不行,大馬金刀的坐在一旁,卻沒管自己,自然的接過李綰手裡扇子,抬起手一下下給她打風。
李綰心中感動,他這是心疼她呢。她體寒,難有子嗣,這些年一直調理著,七八年間藥沒斷過,冰盆、西瓜這些寒性的東西更是半點兒也不敢用,累的宋懷秀也和她一起挨熱,可就算如此還是沒有動靜。如今她已二十七歲了,努力了這麼久,漸漸的真有些灰了心,或許這輩子就是無緣子嗣了。
她垂眼道:“嗯,再看吧,若還是不行,便算了。”
宋懷秀張著嘴,卻不知該怎麼勸,這一直是李綰的心病,他怕說錯了話又惹她難過。
李綰也察覺到了他的小心翼翼,便換了話題:“今日我進宮,與嫂嫂說了會子話。大哥也真是,竟會迷上一個歌姬。年輕美麗難道比相伴多年更加珍貴嗎?你們這些男人。。。。。。唉!”
太子李榕一向正派,可前些日子竟迷上了個歌姬,著實令人意想不到。聽聞那歌姬名喚雲藻,今年正是二八好年華,她將太子爺迷得七葷八素,整個東宮都亂了套。愛說愛笑的太子妃陶氏,更像變了個人似得,眉頭緊鎖,簡直一下子老了五六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