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個見過禮,明玥已站得雙腿發酸,裴夫人便要叫女眷往隔廂去坐,留他們爺們兒在正堂說話。四房的太太卻磨蹭了一下,對著四老太爺使眼色。
四老太爺咳嗽兩聲意思是知道了讓她且去,四太太皺著眉頭,剛要起身大抵還是不放心便又坐回去,朝著裴夫人笑道:“三嫂,雲哥兒,前陣子與雲哥兒說的事如何了?墨哥兒都是準備好了的,我與老爺瞧著這回便直接讓墨哥兒留下,左右甚時候上職還不都是雲哥兒一句話的事兒。”
裴夫人一頓,看了眼四太太,眼裡帶著一點兒不悅,說:“今兒是新婦認親,旁的事改日再說不遲。”
四太太拿手肘碰了下四老太爺,見四老太爺礙著面子沒好意思說話,心裡頭恨恨,嘴上卻仍笑道:“是,我這不也是一高興想起這事了麼!不過三嫂既這麼說那便是應了,今兒我就叫墨哥兒留下來,日後他若是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定也忘不了三嫂和雲哥兒的!”說著一推旁邊穿墨綠袍子的裴雲墨:“還不快謝過你三伯母和五哥。”
裴雲錚在族裡行五,這五哥說的自是他,裴雲墨連忙起身,笑嘻嘻地衝著二人團揖作禮:“多謝三伯母,多謝五哥,我定不負五哥的提攜的。”
這下不光裴夫人一臉著惱,連明玥也有些乍舌,——這位四嬸孃無賴的本事大大滴!裴夫人何時應承了?而且聽她話裡的意思,裴雲錚若是不應,便叫墨哥兒賴著不走?明玥打量了幾眼這位四嬸,見她臉上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裴夫人忍著氣,看了看裴雲錚,裴雲錚冷淡地盯一眼裴雲墨,直接道:“從頭去?墨哥兒不適合進行伍。”
“喲”,四太太立時不樂意了,揚聲道:“若當個一般小卒哪裡還用尋你?且怎就不合適了?墨哥兒哪裡不好叫你這個當哥哥的說出這樣的話來?行伍裡又不都是要舞刀弄槍,還能作參將!況且,再如何墨哥兒是你親親的兄弟,輪到旁人說也輪不到你這做哥哥的這般埋汰!”
裴雲墨委屈的癟著嘴,似要哭,活像誰把他怎麼著了。
四老太爺這時臉色也不太好看,說:“雲哥兒,你這可是有些不近人情。”
裴雲錚抿了抿唇,這回直接道:“我這不成。”
“瞧瞧!”四太太騰一下站起身,聲音發尖,“瞧瞧!可算是求到你頭上了啊雲哥兒!你如今是四品的將軍,想要安排個人不過是張張嘴的事兒,更何況還是兄弟!墨哥兒也是能幫襯你的!你怎就不想想當初我們是怎幫襯你家的?你個忘恩負義的!連我這個婦人都知道要下悌兄弟,你聖賢書讀到哪裡去了?!”
裴雲錚放在桌邊的手微微一緊,明玥在旁邊清晰地感覺到了他要勃發的怒意,他一字字道:“四嬸要與我說當初?”
四太太張了張嘴,硬道:“怎了,我這個做長輩的還一句說不得你!”
大老太爺終於有些看不下去,皺眉道:“有話好好說,老四家的,你是長輩,大呼小叫的成甚麼樣子!老四!”
四老爺咳了一聲,說:“坐下好好說,都是一家人。”
四太太喘了口氣,明顯不怎麼怕大老太爺,只是被裴雲錚盯得有些沒底氣,便忽地一轉臉衝著明玥道:“哼,旁的不說,便是你不悌手足這一條傳出去也不好聽!侄媳婦是世家貴女,應是最知禮,你倒說說,是不是這麼個話?!”
明玥先前看她被裴雲錚問得心虛往自己這瞟,便覺這四太太要扯上她說話,果不其然。
她心下不禁暗罵:我今兒是頭一天進門,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就給我挖坑,這也忒不厚道了!
裴雲錚在旁邊微微蹙眉,氣四太太將明玥扯了進來,一時要說話,卻見明玥已盈盈站起,端正地福了個身,徐徐道:
“幼時祖父曾教我們讀過一篇《為兄者》,裡頭有一則坊間實事,是說一家裡父母、親族早亡,兄長帶著妹妹和投奔而來的堂弟相依為命。兄長疼惜弟妹年幼,白日裡自己下田幹活累個半死,晚上還要做短工到半夜,為的便是妹妹與堂弟能同旁人一般餐餐有肉、穿上件綢衣。漸漸地,堂弟、妹妹都大了,可是哥哥看著他們被養得白嫩的手指卻更捨不得他們受一定點兒苦,寧肯自己啃著窩頭累出一身病,卻也要弟弟妹妹錦衣玉食。
七、八年裡俱是如此,坊裡上下,無不誇讚,因而舉了孝廉,不但舉了管,朝廷還特賜了“兄長之風”的牌匾。”
聽到此處,四太太立時忍不住拍手笑了聲,掃著眾人酸刻道:“這才該是兄長之道!侄媳婦果然是世家出身,見地果然不凡。”
席間眾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