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裴安從後頭趕上來,稟道:“二爺,那孟瑛就住在這園子下面最大的那座宅子裡。方才劉留大哥等人一路跟到這裡,孟瑛回來後尚未見有旁人來。”
裴雲錚點點頭,打馬往塬下衝去,下面錯落著有二十餘戶人家,自高處看,一座青瓦的大宅子十分顯眼。
這宅子若放在長安城北關街以內實算不上多清雅敞闊,但眼下在此處的民宅裡就是頭一份兒了。
裴雲錚在一棵老榆樹近前停下,打眼望了望,與那宅子相距不遠,他莫名笑了一下,低頭問明玥:“可瞧見了?”
明玥正探出身子打量,聞言頷首,裴雲錚撥轉馬頭,帶著她從那宅子後面繞了一圈,明玥默然片刻,忽問:“這孟瑛可是太子府裡一等的門客?”
裴雲錚唇角的笑意漸深,知道明玥明白了他的意思,遂不在這宅子附近久停,打馬走遠一些,緩緩道:“此人是新皇登基後方才入京,時日尚淺,也未曾替太子謀過甚大事,眼下不過是個三等門客,遠不到住有廣廈出有車馬的地步。太子倒是一向大方,然如孟瑛此等,年例也多不過五十兩。”
明玥偏頭看他:“這宅子雖不是地處長安幾大街巷,但少說也值百餘兩。”
“嗯”,裴雲錚聲音帶著些微懶漫,隨手一指說:“這還不包括修葺翻整,內裡陳設。待到天暖,此處風景甚好。”
說到此,他忽眯眸笑了,聲音悠悠:“你莫瞧著這俱是小小農舍,內裡乾坤又哪個知曉,聽聞……此處有不少京中達官的外室婦。”
外室婦?!明玥愕然轉頭看他。
裴雲錚面無表情地抿了抿唇,但見明玥直勾勾地看著他,一下想到甚麼,臉一黑,說:“我沒有。”
明玥閃了個神兒,她本也沒聯想到裴雲錚身上,聞言不由失笑,口中應道:“二爺若有瞧上眼的,不必養在外面,與我明說了,我幫你納進府裡,定不會真正為難的。”
裴雲錚緊盯著她看了片刻,似笑非笑說:“那你有心了。”
明玥笑了笑,轉過頭又說起孟瑛:“既如此,按他的年例銀子,光買下這宅子,不吃不喝也得兩年多,更遑論旁的,那…這一大筆銀錢,他從何而來?”
裴雲錚今日想叫明玥瞧的正是這個,滕王府對於太子府的一等的門客自都留心,孟瑛在這裡並排不上號,按說他在京中毫無關係,也未有甚出眾才能,多少要收到些排擠和忽視,能混的這般閒適說明還是有些能耐,裴雲錚暗裡便多查了幾分,只是有一事他不大確定,暫無法與明玥提及。
他掃一眼漸漸罩下來的暮色,屈指打了個呼哨。
片刻,便有一人閃身過來,“雲哥兒,夫人。”
明玥先看到了這人一隻空蕩蕩的袖管,隨即抬眼,微微頷首:“劉三哥。”
——她這麼叫還是因為劉留從前在黑騎衛時排行老三,當年這般稱呼過。
劉留點了點頭,裴雲錚似乎半點兒也不意外,他跳下馬,但並沒有避開明玥,直接道:“這兩日要辛苦三哥和幾位兄弟,在這裡守一守,入夜時看看可能摸進院子裡去,甚麼都不需動,只要摸清院子裡各處即可。”
“明白”,劉留用僅剩的一隻手臂敲了敲胸口,“放心吧。”
裴雲錚握了握他的肩膀,劉留“嗯”了一聲,轉身自去了。
裴雲錚片刻也不多停,帶著明玥打馬回府,明玥還在琢磨他的話,此刻有些好奇,歪著頭說:“先前你與四哥說,太子府對越王、滕王府中都知之甚詳,可是真的?”
“興許。”裴雲錚在寒風裡應了一句,明玥聞言便不再說了。
回到裴府已過了酉正,太夫人剛用完飯,見他們一身寒氣地進來便招手說:“快到暖爐那烤一烤,怎叫馬車先回來了?雲哥兒,這臘月天裡騎著馬要凍壞人的。”
明玥忙道:“今兒太陽好,倒不大冷。”
太夫人嗔了裴雲錚一眼,便又問起王氏的病如何,明玥只說又重了些,依舊沒提鄭明珠的事,說完不由瞥了下裴雲錚,這人卻嘆了口氣,說:“岳父大人一擔心,也是病倒了,這兩日明玥恐得不時回去侍疾。”
太夫人頷首:“該當的,今冬這天氣是怪些,叫雲哥兒也去,一面在跟前伺候著,一面也要寬慰你父親,莫要太過擔心。”
明玥應了一聲,心中很是感激。
他們未在太夫人屋裡坐太久便回了自個兒院子,明玥白日裡還不覺得,這晌回到自個兒房中才覺疲累不堪,但卻仍打疊精神要服侍裴雲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