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時聲音低低地道:“紅豆……你明白的。”
他雙腿殘廢,縱有錢財萬貫,在家中也沒有說話的地位,長興侯不替他去求親,他又怎麼可能求得寧王嫁女。
大業禁私學,他也沒有功名在身,連做受人仰慕尊敬的名師的資格都沒有。
若要等他走著書立言,流芳百世的路子,他這個年紀到底太輕,不像做生意只需看財資厚薄,與官家關係親厚,著書論道排資論輩起來,於他而言困難重重,何況在世人眼裡,他身有“汙名”,德行不足以服人,等到他成了儒士的那一日,紅豆都不知道多少歲了。
亦或是紅豆求了寧王同意了婚事,長興侯府也同意他娶郡主,兩人處境只會更糟糕。
寧王看不上他,少不得輕視不甘,處處挑剔。紅豆身為郡主,嫁個無功名的殘廢,也要遭同輩宗婦笑話。
長興侯府之人已將他當做廢物,此去滇南艱險,家中人只給了他些許財物,人手三四個,顯然是不大將他的死活放在心上。長興侯府的人也都是難纏的,在傅慎時能護著她之前,紅豆餘下的日子,都得用來應付雞毛蒜皮的內宅之事。
將來兩家或有別的利益糾葛,紅豆若不忍傅慎時吃苦,自然處處退步。她作為長興侯府的媳婦,還要顧及姑舅妯娌,少不得有為難委屈的地方。
兩人堅守下去,最後拉拉扯扯,會將現在好好的感情撕扯得不堪。
傅慎時明白紅豆是什麼性子,她絕不可能忍受得了,她的人生將來變成如此糟糕的樣子。
至少紅豆現在心裡還是有他的,他不願等到將來,像曾經二人同寢的夜晚,傅三的言語和眼神帶給她那樣的傷害。
傅慎時縱是有一顆愛她的心,也不敢保證自己在往後的時日裡,半點行差踏錯都沒有。到那時候,紅豆會有恨意,依她的性子,絕不肯委屈,大抵便是以和離收場。
他一想到這樣的後果,便覺得有東西淹沒了他的頭頂,壓得他不能進氣兒。
紅豆在車廂內低著頭,她聲音細弱,帶著些許鼻音道:“……你又沒問過我,怎知我不能忍受離別之苦。難道我還能攔著你,不要你走嗎?”
傅慎時就猜到會這樣,他摸出帕子,從小窗裡塞進去。
紅豆在馬車裡,瞧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潔白的帕子,塞進來半截,想起了從前在侯府的很多事,她躲他窗戶下聽壁腳的時候,她陪著他共度天花的時候……
她拿的帕子之時,手上一暖,傅慎時將她的手牢牢地握住了,他嗓音低沉地道:“是我不能忍受。”
紅豆的手都被抓痛了,她也回握著他的手,絲毫不捨得分開,兩人雙手似泥人融合在一起,緊緊地分不開。她心中如烈火灼燒,恨不得跳下車去抱他,吻他,又盼望著船隻慢些開,此時此刻更長一點才好,她眼眶登時就更紅了,低泣著說不出話來。
傅慎時就這樣抓著她的手,也忍著難過與不捨。
紅豆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睛,道:“我等幾年是我的事,婚嫁不婚嫁的,也不要你替我做決定。我父親自會替我周全。”
傅慎時“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紅豆欲言又止,汪先生過來催促道:“要登船了。”
紅豆淚如雨下,攥著他的手道:“三年之後,不管治不治得好,都要告訴我!否則我不能安心。”
傅慎時道:“……好。”
紅豆隔著簾子急切道:“給我寫家書!我知道滇南遠,不要多,一年幾封信,報平安就好。”
傅慎時道:“……好。”
“滇南風土人情與京中迥異,你要多寫一些風物。”
“好,我給你帶沙甸貨回來。”
紅豆破涕為笑,又囑咐了他一些話,時硯粗心,她到底是不放心兩個男人一起上路的。若非知道的太匆忙,她有許多東西想給他準備。
傅慎時聽著她唸叨,心中歡喜,回她道:“我常用的東西都帶上了,你不必掛心我的日常起居。”
他帶了她繡的“鴛鴦”荷包,她畫的迷宮,她送的碗筷,連她用過的筆,他也帶著了。
紅豆欲動身下車去送他,傅慎時聽到了動靜,忙道:“紅豆,別下來。”他怕瞧見了她,不忍登船。
紅豆亦是壓抑住慾望,道:“我不下去,我就遠遠地看著你走。你別回頭就是。”
傅慎時喉結滑動,忍了一會兒,才紅著眼眶道:“我走了。”
紅豆沒回話,她聽見傅慎時的輪椅滑動了,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