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長得和善,他們一家人嘴巴又巧,還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幾個目擊證人——他們的證詞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蘇潔的確撞老人。
輔導員跟同學們看蘇潔的眼光都變了,要不是蘇潔確認自己沒有,她真的就要跟著一起認為自己撞了人了。她哭著問老人:“我是幫你的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呢?”
老人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仍然一口咬定是蘇潔撞的她。
她也沒辦法,家裡蓋房缺錢孫子上學缺錢兒子做生意也缺錢,這小丫頭看著穿的挺好的,家裡估摸著條件不錯,希望能弄點錢來,這樣的話他們家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老人姓劉,她的兒子姓吳,一家人把蘇潔圍在中間各種指責唾罵,非要讓蘇潔承認是她撞了人不可。
蘇潔走投無路,她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自己勤工儉學賺的,爸爸媽媽在她年滿十八週歲後就不再給她生活費了,她所有的積蓄只有奶奶存摺上的三萬塊錢還有奶奶留下來的一副金手鐲子。
她不能賣掉奶奶的遺物,那是奶奶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她也不能花奶奶的錢,奶奶生前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她決不把這些錢賠給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
於是吳家人把蘇潔告上了法庭,要求蘇潔賠償醫藥費精神損失費等等等等一共五十二萬元整。蘇潔簡直都想笑了,就是把她賣了,她也賠不起啊。
當然,還有一條路,那就是跟原告協商按月或是按年賠償一定的數目,但吳家人顯然是很需要錢,所以申請了法院強制執行,然後蘇潔就失去了一切。
她跟奶奶的家沒了,奶奶的金手鐲子也沒了,奶奶留給她的存摺也沒了。
房子很小,又不起眼,不在繁華地帶,只賣了四十幾萬,加上存摺跟金鐲子,蘇潔仍然欠吳家人七萬多塊錢。
她也不能去讀書了,學校恥於有她這樣行為不檢又不誠實的學生,把她勸退了。蘇潔走投無路,卻沒有再去找爸爸媽媽,因為她知道他們不會幫忙。爸爸連奶奶都不要,又怎麼會管她呢?至於媽媽……她現任的丈夫很不喜歡她跟以前的孩子聯絡,父母這麼多年也是頭一次這麼有默契,共同把蘇潔給拉黑了。
蘇潔想到了死,她大學都沒有畢業,因為欠錢的緣故還不能離開本地,然而在本地找工作卻沒有多少人願意要她,她撞老人否認抵賴不肯賠償被法院強制執行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可以說她已經是個紅人了,可惜是黑紅的,有時候出門還會有人朝她扔臭雞蛋爛菜葉。
蘇潔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子,心理還不夠成熟,在這樣人人喊打喊殺的鄙視和流言蜚語的攻擊下,她又能怎麼樣?!
她想,要死的話,她就去法院門口或者是電視臺門口學校門口,但沒有哪裡會比吳家門口更好了。
蘇潔笑了。
她在天亮前的兩個小時來到吳家人門口——以前是她跟奶奶的家,但現在屬於吳家人了。蘇潔笑了笑,倒下去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割了許許多多道,她靜靜地看著鮮血流出,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寫了幾個字。
你們都會有報應。
第二天早上,有送報紙的經過,發現了這一地血跡,嚇得尖叫起來。
吳家人也被嚇壞了,他們不敢出門,很快警察記者都來了,於是這件剛剛塵埃落定的大學生撞人反抵賴的新聞又被炒了起來,開始有人相信蘇潔的話,萬一蘇潔真的是被冤枉的呢?她也許就是個善良的好姑娘,只是被人誣賴了呢?
而現在這個姑娘無家可歸,無學可上,一無所有,他們是不是逼得太狠了?!
蘇潔被送到了醫院,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警察們守著病房,記者們在外頭蹲點,他們特別想弄出個大新聞來,能反轉的那種就更好了!
但蘇潔永遠不會忘記自己在醫院裡醒過來時是什麼感覺。她盯著雪白的天花板,聞著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想哭卻哭不出來,她恨!恨極了這世上的人!恨本該站在她這一邊的父母以及朋友,他們連一句話都不敢替她說!恨應該維護正義尋找真相的警察和法官!他們判了這個冤案!恨吳家人!很那個狼心狗肺的老太婆!他們在用著奶奶的錢的時候,會不會看見錢上面沾滿了她的血?!
胸腔澎湃的恨意讓蘇潔幾乎崩潰。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開啟,一個穿著優雅旗袍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綰著一個好看的髮髻,頰邊垂著兩綹,整個人氣質出眾,非常美麗。如果說蘇潔是棵沒長成的豆芽菜的話,那麼這個女人就是正在怒放的典雅的牡丹,沉浸著歲月的美好和濃厚,但一雙眼睛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