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他看著遠去的四姑娘大鬆了口氣,才端著地上的木盆重新去打了盆水,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明明出來時,是三公子醒著讓他打水去清洗傷口的,可四姑娘進去,裡面怎麼一點說話的聲音都沒有?
他心下念著,手上卻快速地動作開來,就巴望著能伺候好了三公子,不再讓他回去做那些低等的雜事。想著念頭,端了水進去,卻差點被床上的人睜著的眼眸嚇得再跌一跤。
李榭聽著動靜轉過頭去,眼裡十足的戾氣還未消散乾淨,嚇得穀雨忍不住哆嗦,說話都磕巴著,“公子……水,水打來了。”
李榭看了眼他灑出了大半的水,又看了下自己被清理妥帖的手臂,想到剛才他不過心緒難平地閉目假寐了一會,隨便看看來人的意圖是何,進了房門的人就不動聲色又無比自然地做了事。
她虛虛地撐在他身體上時,他差點就忍不住起身掐斷了她細嫩的脖子。
若不是聽見了外面稱呼她的聲音……
“剛才進我房內的人是誰?”
大司馬府上不是沒有四姑娘,只是不該是她這般的年紀,也不該是從他生母的肚子裡爬出來。
穀雨有些呆愣,“是四姑娘啊,三公子您的嫡親胞妹,”他看了眼像是渾然不認識親妹妹的三公子,疑惑著就把自己聽到的四姑娘的事都說了一遍,只求著不要讓主子捨棄了他。
李榭壓住再次翻騰起來的心緒,看了眼戰戰兢兢侯在床邊的人,“今日我問你的話若有第三人知道,你的下場怕是比回去做雜役更悽慘百倍。”
穀雨立刻就起誓賭咒不會多一句嘴,抖著雙腿退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人側身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伸手蓋住眼簾,微微勾了唇角。
被稱為福星的嫡親胞妹,還被他那位再薄情不過的父親放在手心裡寵著,甚至母親還因著她坐穩了大婦的位置。
變數原來不止是他啊。
今後怕是要愈發有趣了。
靜好從李榭那裡回去後,夜裡也燒起來一次,嚇得郤夫人再也不敢把她放出房門半步,好不容易等她好了,郤夫人又病了,也是燒了兩日才退下來。
折騰了幾天後,靜好還沒鬆口氣,病癒的郤夫人就加緊著腳步半了謝春宴,囑咐著她帶了一群小姑娘去花開得正盛的花園裡玩。
李冠如今是權傾朝野的大司馬,縱使人還在外征戰,陛下的諸多事宜卻都要問詢於他,等他點了頭才敢在詔書上蓋章,前幾日他還嫌書冊往來繁瑣,徑自就把回覆事宜交給了在昊城養傷的三子,看著他處理了幾份之後更是滿意,竟不問陛下就讓侍人們將書冊送到了大司馬府上。
張望著風向的朝臣們心知肚明,大司馬這是變相地在打皇家的臉面,順手就炫耀下自家後繼有人,不過十三歲的兒子,能上戰場卻也能下官場,心下更是惴惴,囑咐了自家去赴宴的夫人,定要好好地巴著大司馬伕人。
大婦們隨著郤夫人,帶來的嫡女們自然就隨著府上嫡出的四姑娘,嘰嘰喳喳地說著話,有眼力勁的就挽了她的手臂,顯示著兩人的親密。
靜好被她們弄得頗有些煩擾,臉上雖還維持著笑意,心下卻是有些難耐,坐在亭中就朝著遠處望去。
一看就看見了正回來的人。
她朝著正說著話的幾個姑娘示意了下,邁出亭子迎了上去,“阿兄?”語調在結尾處轉了個折,急忙伸手扶著有些站不穩的人,“阿兄身體還有不適?”
難道她的副作用是完全變成了一個病菌?到處害得別人身體不適?
李榭放下捂在額前的手,看著眼前的人,絲毫沒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自責,鳳眼裡立刻就更多了幾分猶疑。
剛剛她走來時,自己不過就抬頭看了眼,瞬間腦中就多出了一段記憶,從她出生到如今,交集並不多,卻也足夠清晰,和最近聽來的一些也都契合得上。
但問題是——
和他所記得的自己的幼時,出入太多。
他才回來不久,之前的十三年中的李榭,合該就是原本的他自己,不會有甚變數和出入,但這兩段記憶中卻又存在著偏差……
不,不是偏差。
李榭驟然伸手推開還抓著他的衣袖的人,臉上的神色瞬間就從有些蒼白的無措轉到了凌厲萬分的戒備,上挑的鳳眼中含著淬了毒的利劍,合著手上的動作,恨不得將人直接碾如地獄。
不是偏差,只是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人。
這個人甚至還能直接篡改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