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些輕微擦傷,只左邊的小腿處有一道劃傷,傷口雖然整齊,血也已然止住,卻又長又深,幾可見骨。
春曉不禁有些著急,這麼深的傷口,又在河水中浸過,難保不會感染,而在懷孕初期,若是感染引起發熱,對胎兒又極為不利……
見她蹙眉思索,那人又冷笑一聲:“這會兒知道發愁了?當初和那野男人顛鸞倒鳳之時,怎麼不想想今日?”
春曉這回聽得分明,那人雖然口氣涼薄,又刻意壓低了音量,卻明明白白是個女子,只是聲音略顯滄桑,想來應該有了些年紀。
想著對方既肯將自己救起,又同為女子,即使嘴上說得再難聽,也不致是什麼壞人,春曉便放下心來,摸摸額上的瘀腫,懇切說道:“這位嬸嬸,多謝您出手相救,只是我的小腿傷得不輕,勞煩您再費費心,為我燒些熱水來罷……”
女子聽了一怔,沉默片刻,譏誚說道:“姑娘現下自恃年輕貌美,出口便喚人';嬸嬸';,卻不知生產之後,辛苦憔悴,姿色盡失,還能否有這份心氣……”
春曉暗暗苦笑,趕忙改了口:“是春曉冒昧了,這位姐姐,求您幫忙燒些熱水,讓我將傷口清洗乾淨……”
女子又是一陣沉默,隨即站起身來:“原來你並非投水尋死,卻是我自作多情了。”
略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如此說來,必是那大房妒恨於你,怕你當真生下子嗣,故而差人害了你吧。哼,你那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要來有何用處?”
聽她句句不忘挖苦男人,大有興師問罪之勢,春曉只得勉強支應道:“姐姐教訓的是,只是春曉境遇並非姐姐所想,還請先讓我處理傷口,容我過後再慢慢說給您聽……”
誰知女子卻冷哼一聲:“慢慢說給我聽?你若有話,還是留著說給那個負心人聽罷。”
說罷,她也不回應春曉的要求,腰身輕擺,徑自下了木梯,春曉只隱約看到,女子似以布巾遮面,頭頂的髮髻已是一片雪白。
腹中轆轆,傷處作痛,春曉只覺眼前陣陣發黑,便不再費神深究,復又躺倒,雙手輕輕搭在腹上,含淚輕喃:“寶寶,你一定餓壞了吧,都是孃親不好,讓你跟著受苦……”
不知過了多久,女子卻又轉回身來,她往返兩次,先是送來一盆開水、一塊潔淨手巾,隨後又端來一碗熱粥、一碟小菜,卻並不說話,只是一一擺在春曉床前。
此時天光大亮,春曉看清女子面上戴的並非尋常布巾,而是一塊玄色輕紗,因為顏色暗沉,亦能很好地遮掩容顏,同時能夠透過輕紗視物,免得暴露雙眼。她身上雖然穿著厚重衣袍,行走之間,卻仍能隱約看出身姿窈窕,一頭濃密髮絲,在發上那根碧玉簪子的襯托之下,更加白得真切,真如落了霜雪一般。
春曉見狀心中一動,這名女子年輕時顯見是位美人,如今行事隱秘謹慎至此,不知是何緣故……再看看身下的稻草,上面血跡斑斑,有些明顯是舊的,不覺又有些驚疑,想想別無他法,又將這些心思放下,趁著開水還未晾涼,端過熱粥小菜吃了起來。
米粥煮得有些過火,小菜也切得甚是潦草,卻都是新鮮做好的,粥裡還放了不少紅糖。吃著甜得發膩的米粥,春曉更加認定了眼前的女子口冷心熱,愈發放下心來,很快便將粥菜吃得一乾二淨。
女子盯著春曉吃完,撇嘴說道:“救人也就罷了,之後還要管飯,在我這裡可是頭一遭,若非看你處變不驚,倒像是有些見識的,剛才又知趣改口喚我';姐姐';,我才懶得理你呢。”
她隨即抱起雙臂,冷冷一笑:“既然並非尋死,懷胎已近三月,無端端地怎麼到了江裡?莫不是那男人被你纏得煩躁,推你進去滅口?”
春曉聽了有些無語,一會兒遭人拋棄絕望尋死,一會兒是身為偏房被正室迫害,一會兒又變成了遇人不淑飛來橫禍,但說來說去,歸根結底,在她眼中,自己都是吃了男人的虧,上了男人的當,世間男女,彷彿只有欺詐和傷害,根本沒有兩情相悅、白頭偕老這一回事,如此看來,這位蒙面女子,也不過是位傷心人罷了……
見春曉只是沉默,女子以為被自己說中,輕聲嗤笑:“罷了,能夠遇到我,也算你的造化,現下胎兒尚小,只消一付藥下去,便能墮得乾乾淨淨,不出一月,包你行走做事,一切如常。如何,你可想清楚了麼?”
說著,她伸手探入腰間,當真取了一隻紅色紙包出來,春曉大驚,再看看稻草上晦暗乾涸的血跡,心裡驀然明白大半,急忙挪動身子向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