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趕了過來,低頭稟報道:“王爺,剛剛您府上派人送信兒進來,說是王妃要生了……”
趙恆聞言,登時放下書卷,大步往外走,腳步飛快,福公公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但福公公跑得舒坦,為王爺終於要後繼有人而雀躍。趙恆進宮坐的馬車,現在馬車已經備好,送信兒的管事騎馬來的,恭敬地在一旁等候。
趙恆出宮便直接朝管事的馬走去,翻身上馬,直奔自己的王府。
福公公哪想到主子居然急成了這樣,丟下他自己先回去了,現成的王爺車駕他不敢用,只得苦哈哈地往回跑,帶著管事一起跑。
趙恆先一步回了王府,跳下馬就往後院趕,管事一直在前面候著,這會兒一邊陪主子急行一邊低聲稟報道:“王爺,王妃聽說五公子出痘,移步去探望了,回來時恰好撞見世子回府,在國公府前院耽擱了片刻,回到王府不久,便……”
趙恆腳步變慢,側目轉向國公府。
郭驍回來了,提前兩個月回京,是算準她十月要生,特意趕回來的?
他回來做什麼?才見一面,就嚇得原該月底生的她提前了半個月,難道郭驍知道她怕他,故意回來嚇唬她?但,王妃為何要怕他,是猜到那些陷害都出自郭驍之手,還是她出嫁之前,郭驍對她說過什麼做過什麼?
真若如此,那根簪子,她肯定也猜得到是郭驍送的吧?
但她裝得天衣無縫,連他都糊弄過去了。
人已經到了通向後院的走廊,趙恆卻突然轉身,一個人去了書房。管事不是福公公,沒有福公公那麼瞭解王爺的心,但管事是個父親,隱約覺得,王爺這是初為人父太緊張了,又不想讓人看出來,所以要故作冷靜地在書房等訊息。
產房,雙兒挑簾進來,看眼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王妃,她攥攥手,大膽撒謊道:“王妃,王爺回來了,衣裳都沒換就要過來看您,走到一半被福公公勸住了,說王爺來了您更緊張,王爺便叫我轉告您,說他就在前院等著,讓您安心生。”
宋嘉寧聽了,又想笑,又有點失望,笑是因為王爺想陪她的,失望……
“皇家規矩多,王爺身邊有人提醒著規矩,也不能為所欲為。”林氏心裡不太舒服,但女婿是王爺,確實不能要求太多,本來男人也不該進產房,那麼在隔壁等或是在前院等,都差不多。與其抱怨,先讓女兒安心才最要緊。
宋嘉寧失望歸失望,但她並不是特別貪心,王爺這麼快就趕回來,她已經很滿足了。
除了母親,身邊還有三個京城最有名望的產婆,外面還有一位御醫坐鎮,宋嘉寧深深呼吸幾次,努力將心思都集中在腹中的孩子上。她懷了九個月,王爺那麼渴望,都沒有越雷池一步,他那麼關心她與孩子,她一定要好好地生下來。
晌午就這樣過去了,到了下半晌,宋嘉甯越來越疼,初冬時節,她疼得出了一身汗,中衣都快溼透了。疼到極致,宋嘉寧忽然想哭,她知道皇家規矩多,知道他是王爺身份尊貴,可這半年他對她太好,她真的以為他會過來看看她,哪怕就在隔壁等著,也比待在前院強啊。
宋嘉寧閉著眼睛,豆大的眼淚往下落。
林氏是女人,清楚女兒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可她當孃的能把命給女兒,唯獨補不上女兒心裡必須由男人填充的地方,她只能不停地幫女兒擦淚,一遍又一遍地給女兒畫餅:“安安別哭,往下使勁兒,一會兒生完了,王爺就會過來了……王爺就在前面等著……”
話未說完,隔壁次間突然傳來御醫惶恐的聲音:“王爺,您不能進去啊……”
“劉大人過來是照顧王妃的,其他您就不用管了。”福公公似笑非笑地道。
一句話,既堵住了劉御醫的勸阻,也讓內室三個產婆嚥下了擔憂,互視一眼,只在王爺進來時行禮拜見,然後就繼續伺候王妃了。床上,宋嘉寧難以置信地望著繞過屏風走過來的男人,然而視線模糊,她看不清。
她淚疙瘩不斷,林氏起身,心酸地替女兒解釋道:“王爺,王妃只是太疼,忍忍就過去了,您還是去外面等吧?”女婿終究還是來了,這份心就足夠了,產房難聞,尋常男人都不願意待,更何況是位王爺。
趙恆聽見了,但也跟沒聽見一樣,徑直繞過岳母,坐到床邊。宋嘉寧看不清他,趙恆卻看見她滿臉都是淚兒,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她不說話,但那一串一串的淚兒全都落在了他心頭,比任何埋怨都讓他內疚。
“別哭。”趙恆抬手,用食指抹去她臉上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