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八阿哥“小心謹慎”的囑咐,九阿哥今夜忍了又忍,到底氣不順。他湊上去貼在胤祥耳邊說:“老十三,你知道我最瞧不起你什麼嗎?那年南巡,太子惹了皇阿瑪生氣,他就把十四帶在身邊寵著。十四弟知情以後,再沒對他笑一下。而你,皇阿瑪打了左臉,你倒要把右臉湊上去。奴才秧子!”
胤祥頓時一愣。三十四年南巡迴來,十四活像變了個人似的乖張冷僻,處處惹皇阿瑪生氣。明明生母正當盛寵,他寧可在八阿哥鉗制下苦苦支撐,也沒向康熙另求過官職。
越是對親近的人,越是苛求,一旦出錯,絕不回頭。果然是十四的風格。
九阿哥見他神色低落,自以為得計,裝模作樣地嘆息:“風光的差事他推給六哥,祭山這種要命的活就留給你。人家那才是同一個娘肚子裡爬出來,一處長大戰場上過命的親兄弟。你不過是異母所出,頂多算是一把順手的刀子,用捲了就扔。”
胤祥聽了不由仰天大笑,一挑眉毛,饒有興致地反問:“異母所出?九哥,那你是兄弟,還是人家的刀子呢?”
臉上笑容一僵,九阿哥的神情頓時猙獰無比。
第173章
九阿哥徘徊在行營外頭; 任由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越來越模糊; 直至最後完全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還是沒能走進那座熟悉的行營; 反而是昨夜胤祥的質問越來越清晰。
九哥,你是兄弟; 還是刀子呢?
真乃天問。
胤禟一咬牙,還是從後門進了八阿哥的住處; 卻見他日常燕坐的三間小廈裡空無一人,奴僕見了他忙行禮指路:“我們爺和安郡王世子爺等人在外書房。”
胤禟遂帶人過來,大門緊閉的書房裡似有人聲。
他正欲叩門,卻聽八阿哥的心腹、大學士王鴻緒用焦急又疑惑的聲音說:“清繳欠款的功勞; 他最後推給六爺。如今送費揚古回家、染指兵權的機會他又推給六爺。這他孃的到底是什麼路數?難道永和宮一系的人馬已經商量好了; 要舍長而取幼?”
屋子裡一陣沉默。他這話反應出絕大多數人的心聲。現在局勢複雜,胤禛猜不透他們的底牌,他們同樣也被胤禛這套華麗的組合拳打暈了。
難道四爺為人真像他做的那首五絕詩那樣“漆園非所慕; 適志即逍遙”,終生理想就是“道許山僧訪,棋把野叟招”?
旁邊安郡王世子華屺說:“六阿哥在諸子之中頗受皇上喜歡,妻族強盛; 辦差多年,又得宗室青眼。也許四爺在清繳欠款一事中得罪的人太多了; 自覺無望,轉而為兄弟造勢也未可知啊。”
旁邊十阿哥的母舅阿靈阿與華屺極熟; 粗鄙直白地嗤笑道:“做夢呢你!你家老三也是你阿瑪額孃親生的,換他做世子,你幹不幹?”
華屺頓時沒了聲兒。眾人腦子裡不約而同浮現出四阿哥那雙清冷的眸子和古井無波的眼神。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真的會安心給他人作嫁嗎?
沒人敢打包票。
王鴻緒嘆道:“不僅是六爺。十三爺領了行宮戍衛的差事,皇上昨兒又誇十四爺是個將才。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九阿哥萬沒想到局勢崩壞至此,他還在為了外人的一句話疙疙瘩瘩,真不是爺們兒。胤禟想著就要推門而入,卻聽八阿哥終於開口:“老十三性格直率,血緣又遠了一層,不足為慮。四哥六哥向來同聲合氣,四哥為主,就是他託六哥以名望兵權;若是四哥甘願為臣,更是說明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無論哪種情況,與我們都沒分別,何必浪費心思?我擔心的,反而是老十四。”
胤禟推門的手一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卻聽八阿哥的聲音裡難得多了幾分愁苦:“費揚古一旦卸任,他旗下親信部卒,連帶董鄂家在軍中的勢力,就要以烏雅晉安為首了。”
誰都知道,晉安膝下無子,唯獨最疼這個小侄兒。
阿靈阿說:“十四爺跟四爺、十三爺關係都一般,雖然跟六爺要好,但是跟咱們九爺也不差,興許……”
八阿哥斷然搖頭:“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老十四不是甘為鳳尾的人,留著遲早會成禍患。”
王鴻緒又說:“若十四爺得勢,損失的也不是我們一家。難道四爺六爺就不想要烏雅晉安手裡的兵權嗎?與其狠下死手,不如略加挑撥,讓他們窩裡鬥去。”
他不愧為八爺黨的智囊,這計策之陰毒狠絕,叫人拍案叫絕。阿靈阿等人立刻隨聲附和。
八阿哥閉目長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