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夜風習習,門上掛著燈,昏黃一片。
虞宓一個人趴在四方如意窗邊,把玩頭髮,盯著天上圓圓的月,一動不動。
少女心事,突如其來,今天,她忽然發現,姜元讓長大了。
側臉的輪廓線分明,喉頭微微凸起,說話聲開始沙啞低沉。
以往跟他再親密,好似只是姊妹間的玩鬧,現下卻有些變了味道。
原本他們還是半大的孩子,現下突然叫她意識到,他們都大了,再不能隨性而為。
男女大防不是說著玩的,雲桑也隱晦提示過,不該跟讓讓那般沒個遮攔了。
以往沒在意,今兒倒想起來,虞宓眉頭一皺,心頭亂的很,第一次覺得受到了約束。
雲桑理好床鋪,端了油燈過來,“姑娘,夜晚了,該睡了。”
虞宓輕輕應了一聲,輕的好似沒出聲,半日,轉過頭來。
“你說,我跟讓讓可是太過親近了?”
雲桑一愣,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因著她家姑娘待下人極好,底下人說話也便直來直去,從未有過遮攔。
到底姑娘家面皮薄,該委婉著來。
是以,斟酌道:“在我看來,姑娘跟表少爺一處長大,親近也是應當,只有那起子人,自個兒思想不堪,把別個瞧在眼裡,也只當跟他一般了。”
虞宓不在意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管那麼多,便也沒法兒做人了。”
雲桑坐到虞宓腳邊榻上,道:“姑娘,人活在世上,哪有那麼多是白即黑,都說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人言還是可畏的。所以,姑娘家便也沒那麼自在,總要活在世人眼下的。”
虞宓微嘆口氣,“你說的對,就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都有信不得的時候,倘或旁個那般想,咱們能如何呢?眾生皆如此罷了。”
雲桑觀虞宓臉色,瞧她落寞的模樣,笑道:“姑娘也莫太過悲觀,誰人都不是閒著的,哪個沒事,一日總管著旁個的閒事呢?”
虞宓想了想,轉頭笑道:“是了,顧好自個兒,是非審之於己,譭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連聖人都無法左右世人言語,只求不愧於己,何況我呢。”
雲桑笑道:“姑娘這般想便是了,很不必為這些個費心。”
虞宓也便沒了話,一時各自歇下,一夜無話。
用過早飯,雲桑收拾了東西下去。
虞宓叫人備好筆墨等物,列調停吃用單子。
不一會兒,雲桑便又進來了。
“姑娘,董世子派了人過來,說是給姑娘使喚。”
虞宓停下筆,叫人先在院子裡候著,待瞧了瞧分派,這才起身出去。
買辦的事兒不大不小,有些細微之處極費工夫,好歹忙活了半日,終是辦妥當。
待雲桑把人送出去,虞宓喝了口水的功夫,尚嬌便過來了。
二人說了些外出見識等閒話,尚嬌方道:“昨兒,我聽底下婆子說話,說是就這裡不遠處,有個臥仙亭,風景極好,不若咱們去瞧瞧。”
虞宓想了想,笑道:“到底有多遠呢,若離的近些,倒是叫嫚兒一道去,我也喊上哥哥,好歹有個主事的。”
二人心照不宣,尚嬌抿唇笑了笑,“不遠,往山邊上去,不過六七里路。”
虞宓點了點頭,叫來雲桑,去打聽還有誰在盛園。
原是早些時候,公主遣人來問,可有要上山去遊玩的。
虞宸,宋軼等人皆去了。
因著虞宓未去,是以劉嫚跟尚嬌兩個未去,姜府姜元讓兩個,虞仲煜也沒去。
除了他們幾人,還在園內的,有好些不熟悉的,雲桑回來答話。
尚嬌道:“既是公主相邀便沒去,咱們也別去打擾才是。”
“那便罷了。”
於是吩咐雲桑備了茶水糕點,湊了相熟的幾人,一行也便著便裝往山上去。
走了莫約半個時辰,便到一處泉水叮咚之處。
從側面轉過去,前頭一個小潭,裡頭的水碧陰陰的,冰涼刺骨。
劉嫚拘起一捧水,喝了一口,笑道:“山裡的水就是比咱們城裡的水香甜,你們快來嚐嚐。”
後頭幾人笑她,“什麼好東西,不過是見個稀奇罷了。”
劉嫚沖人哼一聲,率先鑽進竹林裡去了。
虞宓忙道:“這荒郊野外的,你也別走遠了,仔細丟了。”
前頭劉嫚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