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的出現打破了她的心防,讓她徹底淪陷。這個少年只是用低沉的嗓音對她說了一句“謝謝”,又對她輕輕一笑,她就像隱藏在石頭縫裡的草籽,瘋狂地生根發芽,試圖從那黑暗的監牢裡鑽出來。
周楠是她的光,是她的暖,是她卑微生命裡的崇高與嚮往。但與此同時,她也更加清晰地意識到,他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裡。於是她想到了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物,那口神秘的、散發著奇怪味道的樟木箱子。母親在臨死之前對她說:“林淡,如果哪一天你被欺負了,或是覺得活不下去了,你就開啟這口箱子看一看。”
沒有周楠原主就活不下去,所以她開啟箱子,找到了這對情蠱。
現如今,林淡取代了原主,這口箱子的秘密她自然要探個究竟。吊腳樓裡只裝了一個小燈泡,光線很昏暗,但這並不妨礙林淡的視線。她找到一沓手札,一個羊皮袋子,一尊小銅爐,一個長條形的木盒。
苗族是一個神秘而又古老的民族,語言多種多樣十分豐富,卻沒有文字流傳下來。而林淡找到的手札是用一種類似於甲骨文的文字記載的,她本該看不懂,但是,當她把它拿在手裡的時候,這些文字卻彷彿活過來一般,爭先恐後地往她腦海裡鑽。
她疼得太陽穴直跳,卻連哼都沒哼一聲,過了大約十幾分鍾才鬆開牙關,吐出一口氣。也直到此時她才明白,鄉民們為何避原主如蛇蠍,卻原來原主身體裡流淌著巫蠱師的血脈,是苗人最忌憚的存在。
那羊皮袋子裡裝著的就是林家先祖傳下來的蠱卵,均用小瓷瓶封印著,有的標註了名稱和作用,有的乾脆連標註都沒有,也不知是什麼品種。林淡如果具備巫蠱師的天賦,拿到手札的那一刻她自然會懂得如何去培養屬於自己的蠱蟲,反之,林家的傳承就會斷絕在她這一代。
巫蠱師的血脈十分強大也十分神秘,但隨著歲月的流逝和外族的聯姻,他們的血脈變得越來越稀薄,也完全失去了曾經的力量。原主的母親受盡鄉民的排擠和欺壓,年紀輕輕就去了,留下原主獨自面對生活的殘酷。若是林淡不來,她可能也會走上母親的老路,用情蠱把心愛的人留下,又因為反噬終致一無所有。
林淡搖搖頭,滿心都是唏噓。她繼續檢視其餘兩樣東西。那尊銅爐造型精美,年代久遠,應該是一件古董,若是拿到外面去賣,或許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但根據手札上的記載,它卻不是用來焚香的,而是用來培育蠱蟲的,到了不懂行的人手裡,只會招致災禍。
林淡放下銅爐,開啟木盒,發現裡面竟然躺著一條項鍊。項鍊的造型很簡單,一根紅色絲線穿著一顆黑色的珠子,珠子表面略帶一些紋路,看上去像木頭,又像玉石。木盒底部壓著一封信,是原主的母親留下的,反覆告誡原主定然要把項鍊儲存好,然後傳給下一代。
“……這是林家的至寶,必須一代一代傳承下去。若是你與阿母一樣,沒有遺傳到巫蠱師的天賦,就把項鍊放置在盒子裡,輕易不要去碰。若是你有幸獲得了巫蠱師的天賦,那就把它戴上。當你走到絕路的時候,它或許能幫到你。我走之後,你好好讀書,爭取考上大學,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阿母留。”
信寫得很簡短,只兩三行就結束了,但不難看出,原主的母親很愛原主。林淡輕輕撫摸信紙,表情顯得很平靜,雙目卻閃過一絲柔光。她依言把項鍊戴上,然後把其餘東西放回箱子,用鎖鎖住。
外面傳來一陣雞鳴,提醒她天快黑了,該做晚飯了。她立刻站起身,想去菜地裡摘一些青菜,一枚魚形玉佩卻從她的口袋裡掉出來,發出輕微的脆響。林淡撿起玉佩看了看,又在記憶裡搜尋片刻,這才得知玉佩是屬於周楠的,之所以會在原主口袋裡,是因為她想留一個念想。
原主沒找到情蠱之前還以為周楠一定會走,所以才拿了他的貼身物品。
林淡把玉佩放回口袋,走到光線最明亮通風最順暢的那個房間,敲響了房門。
“進來。”一道極富磁性的嗓音從裡面傳來。
林淡推門走進去,發現周楠正躺在床上擺弄手機,紅腫的那隻腳綁著木板,並未打石膏。原主沒有錢,又找不到成年人幫忙,只能用這種最粗陋的方法為他治療。他今年剛滿十七歲,卻已經長得很高大挺拔,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身高躺在一米六不到的木床上,實在是有些委屈。
“你借到手機幫我打電話了嗎?”他張口便問。
“沒借到。村裡的人不會借我手機。我明天去鎮裡找我的老師,讓他通知你的家人。”林淡不是原主,自然不會把周楠強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