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繡線一看,就能發現這些粗陋之處。說到底,她的雙面繡技法只是勝在奇巧,遠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精湛。
但林淡的雙面繡卻是根據雙面緙絲的技術改進而來,其針須循序而繡、起針嚴格記針、不亂絲、不打結,繡面平齊勻順,卻又不顯得厚重笨拙,遠比孟思的家傳繡技更勝一籌。
然而三天後,杜如煙卻走進繡莊,義憤填膺地道:“淡淡,我剛剛才收到訊息,那李修典竟帶著孟思上京去了。孟思被內定為御用繡娘,為小皇帝和兩位太后繡制禮服!明明是你贏得了甄選,他們憑什麼這樣幹!”
林淡正拿著針線細心修補之前被她剪壞的那幅雙面孔雀圖,頭也不抬地道:“你無需生氣,我對御用繡孃的名額並不怎麼在意。能選上最好,不能選上也無妨。”
這些天,找上門來學習雙面繡的繡娘有很多,林淡自己也學會了數十種全新的針法,光是琢磨並熟練掌握這些針法就已經夠她忙碌得了,並沒有時間去折騰別的。說到底,那些虛名只是通往成功之路的捷徑,若想登頂,靠的還是真正的實力。
“這話怎麼說的?你若是輸了,我們不去也罷,但問題是你贏了啊!你贏了他們卻讓孟思取代你,這擺明是在欺負人!”杜如煙氣得直跺腳:“那李修典好不要臉,為防別人說孟思閒話,竟趁夜偷偷把孟思帶去了京城,根本沒對外宣佈這個訊息。呸,這一對兒狗男女早晚有一天要遭報應!”
“這有什麼好氣的?”杜如松拎著一個小巧可愛的竹籃子走進來,語中含笑:“淡兒,這是我為你選購的繡線,你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杜大哥。”林淡與杜如松已越來越熟悉,所以才改了稱呼。她專心檢視繡線,杜如松則專注地凝視她,笑道:“淡兒,明日你隨我上京可好?我已經送信給姨母,讓她指定你為御用繡娘,為她繡制鳳袍。李敏和小皇帝的禮服就讓孟思去繡,我們不用管。”
林淡尚未開口,杜如煙已高興地拊掌:“好,這個提議太好了!姨母如今已是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她的禮服就該由世上最好的繡娘來繡!淡淡你去吧,等你把最美的鳳袍繡出來,在登基大典上,我倒要看看李敏還怎麼得意!”
聽了這話,林淡總算抬起頭來,淺淺一笑:“好啊,那我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吧。”
杜如松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心上人的這抹笑容有些壞,還有些可愛,不禁搖頭莞爾,隨即指著那扇孔雀屏風說道:“淡兒,把這個也帶上吧,你可以在船上慢慢修補,屆時到了京城,我拿它有用。”
“好,再有幾日就能補完了。”林淡也不追問原因,直接點頭答應了。
一行人乘坐海船到了京城,尚未安置妥當便被杜太后召入宮中。
與上次相比,杜太后的容貌和氣質又有不同。剛刺完額頭那會兒,她美得甚是逼人,甚是張揚,可現在,她只是垂著眼眸安坐在席上,便如一座高山,難以逾越,又如一片汪洋,深不見底。一眾宮人跪伏在她腳邊,臉上全是敬畏的表情。
事實上,不僅這些宮人,即便是文武百官,在她面前也小心翼翼、誠惶誠恐。一個太過華美又太過威嚴的人,自然而然便會令人懼怕。
但林淡卻絲毫不被她的氣勢影響,不卑不亢地行了禮,然後坐在蒲團上。杜如松和杜如煙分坐在她兩旁,表情肅穆。
“許久不見,林姑娘似乎一點兒也沒長高?”杜太后親自為小姑娘斟茶。
“咳咳咳!”林淡被茶水嗆到了,咳得臉頰通紅。杜如松和杜如煙連忙伸出手,輕輕為她拍背。
見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像呵護寶貝一般呵護林淡,杜太后非但沒惱,反而低笑起來:“這才對嘛,這才有小姑娘的樣兒。你板著臉走進殿裡,本宮還當這是哪家的老太太請安來了。”
林淡臉頰更紅了,面上顯出一些罕見的羞意。杜如松和杜如煙齊齊撇開頭忍笑。
殿裡的氣氛瞬間活躍起來,令伺候的宮人頻頻側目。他們從未見過杜太后如此和顏悅色的一面,更未見過她笑得這般開朗。她美則美矣,卻像那天上的太陽,只是遠遠地看著都有被灼傷的危險。但現在,她彷彿從高高的天際落下來,變成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有血有肉的人。
由此可見,她對眼前這三人是何等重視,何等溺愛。杜如松和杜如煙是她的親人,這還好理解,可那位林姑娘又是誰,竟也能讓杜太后視如晚輩、照顧有加?
當宮人胡思亂想的時候,杜太后已屏退左右,讓林淡為自己測量尺寸。杜如松去了外殿等待,杜如煙拿著一個小本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