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當年她能剛毅一點,能夠不要如此畏畏縮縮,能夠如同後來一樣,更勇敢一點,或許言家,也走不到那一步。
可是那時候她太年少了。
當年最年輕的大理寺卿蔚嵐,其實也不過是皇權之下,一個可憐蟲罷了。
蔚嵐嘆息了一聲,從桌面上拿了公文,開始批閱。
批了一半,染墨就拿著一張摺子送了進來,打量著蔚嵐道:“世子,這是謝御史那裡遞過來的,說這個案子不歸他管,轉交給你。”
“拿過來吧。”蔚嵐一面低頭看著摺子,一面抬手接染墨的摺子。染墨將摺子交到蔚嵐手裡,蔚嵐隨意翻了一眼,便停下來,這是今天那個大理寺正江曉的案子。裡面敘述與林夏講的大同小異,然而唯一的不同在於多了一個細節,從那個口袋裡,翻出了一幅畫,那副畫是一朵花,這花在南方沒有人見過,花被血色染紅,寫摺子的人讓人臨摹了那花的模樣,夾在了摺子裡。
其他人認不出這是什麼花,蔚嵐卻是清楚知道。
這是北地的花,盛開在秋天,如果是在秋天出戰,那出戰之前,家人都會讓他們帶著這麼一枝花奔赴戰場。
這種花,叫做思歸。
看見思歸蔚嵐便明白,這件事不是江曉一個人的事。一個人千里迢迢從北地過來殺了大理寺正,還是如此殘忍的手段,一個大理寺正,哪裡能讓人做到如此怨恨?
於是蔚嵐迅速讀完這個案子,便立刻吩咐了人去查江曉的背景,同時連夜讓人給吏部的人送了信,調江曉的任職履歷來。
做了這一切後,蔚嵐低頭看著這臨摹來的花。
這花畫得栩栩如生,卻終究是和北地的花有那麼幾分不一樣的,北地的思歸從來都是歷經風霜,開得更加放肆,而這上面的花,卻更像是精緻養出來的花,生氣不足,未經風寒。
蔚嵐猜測,這個人,大概是沒有去過北方的。他所見的思歸,大概是在南方家養出來的。而在南方會家養思歸的人家,一般都是從北方遷徙而來。
“染墨,再吩咐人去花店,”蔚嵐出聲道:“問一下老闆,盛京裡哪些人同他買過思歸這樣的花?”
“是。”染墨點了點頭,而後有些猶豫道:“世子,其實這個事兒,明天辦也可以,咱們有個今晚上緊急的要事。”
“什麼?”蔚嵐愣了愣,而後皺起眉頭,拼命回想,還有什麼要事。
“謝公子……”染墨提醒道:“您已經半個月沒去看他了。”
蔚嵐:“……”
有點不敢。
去了,謝子臣肯定要纏著她留宿,纏著她留宿了,謝子臣又舒服了,她又是要麼洗冷水澡,要麼睡不著的。
想了想,蔚嵐搖了搖頭道:“就說我事情太多……”
“你到底什麼事情多,”謝子臣的聲音從窗戶邊傳了來:“我來幫幫你?”
蔚嵐下意識回頭,便看見謝子臣坐在窗戶上,靜靜看著她。他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悄無聲息,蔚嵐嚇了一跳,隨後冷靜下來,看了一眼自己堆積如山的摺子道:“的確是公務繁忙……”
“你都把人家半年才清完的案子都清了,”謝子臣掃了一眼她的摺子:“打算一個月幹完一年不做事?”
“這……哪裡有辦得完得案子。”蔚嵐艱難道:“快一些結案,也是幫了百姓。”
“蔚嵐。”謝子臣從窗戶邊上跳下來,染墨趕緊關門撤了出去,謝銅站在門口,染墨回頭一看,見著是他,嚇了一跳,拍著胸道:“你們什麼時候進來的?長信侯府防備松成這樣了?!”
“膽小鬼。”謝銅嘲諷了一句:“你們長信侯府現在都把我們家少爺當世子妃打整,我們才翻過牆來,就拿梯子來接我們。”
染墨:“……”
是誰!到底是誰!她要砍死了他們!
這長信侯府到底是誰當老大?
染墨在門口和謝銅鬥嘴,蔚嵐看著慢慢走到面前的謝子臣,握著主筆,嚥了咽口水。
實話說,如果是其他事,她當然容不得謝子臣這麼強勢,可是床事一事,是她不行,這不管放在大梁大楚,都是她的錯,她自己心裡也是虛的。她蔚嵐居然滿足不了自己的主君,這事兒若是被當年的好友知道,夠他們笑一輩子。
可是她也沒辦法,只能每天暗暗在心裡琢磨,趕緊升官,等能暴露那一天,她一定要讓謝子臣知道,她蔚嵐的女兒風采!
不過時機沒到,她只能如此隱忍,笑了笑道:“子臣,你的事都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