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蓮這幾日正在為宮中的平靜犯愁,一聽眼兒就亮了。橫豎一時半會沒法子,這會兒臉上也好了,不如去外頭散散心。她只在皇宮裡放過紙鳶,還從未到民間郊外遊戲。她早就聽聞民間清明節熱鬧,想要出宮看一看,無奈三哥哥總也不答應。
她應承下來,讓人速速為她換了外出行頭,因不瞭解布衣少女婦人做何打扮,她著實費了一番腦筋,既不能鑲金佩玉佔了噱頭,又不願太過尋常失了顏色。終而她選了一襲齊胸茜色襦裙,茜色是民間最常用的色兒,只用茜草汁便可染成。雖衣著普通,但湛蓮在墜馬髻上挽了一圈杏花花冠,頓時輝映她的天生麗質,美不勝收。
“夫人,您真會打扮!”春桃直盯著湛蓮豔羨道。分明是普普通通的裙衫與鮮花,為何主子穿上去就那般好看?
湛蓮一笑,“你去換一身裙子,我也給你挽個花冠。”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哪個女兒家不愛美?春桃一聽就興沖沖地去了。
正在主僕兩個打扮好了踏出門時,管事嬤嬤匆匆進來,“夫人,姑爺派了人來,說是請您去他的院子照料於他,莫要外出。”
湛蓮不怒反笑,快步走出屋子就見上回那兩個惡僕站在院子中央,這是要故伎重施,強行押她去孟光濤那兒關著了?
“夫人……”春桃跟在身後,緊張地叫了一聲。
湛蓮清眸冷挑,越過惡僕看向兩個掃地的小廝,兩個新來的高大小廝扔了掃帚,悄無聲息地自後上前,各自扭了兩個家僕的胳膊擒在當場。
兩家丁大吃一驚,奮力掙扎,卻怎麼也掙不開束縛,“夫人,小的們是奉了老爺的命令,您這是為難小的!”一僕大喊。
湛蓮冷哼一聲,“回去告訴你們爺,我的事他管不著。”說完她雙手一闔,輕移蓮步踏出小院。
春桃怯怯看了底下一眼,嚥了咽口水,拿了風箏緊緊追上了湛蓮。
剛踏出院子,湛蓮便見孟光野臉色陰沉大步而來,她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這孟二到底是弟弟,恐怕是不能違了兄長意願罷。這麼一想,又有些索然無味。
本是板著臉的孟光野見她站在院外,倒是略顯詫異,他三兩步走至面前,越過她看了看還扭作一團的院子裡頭,又低頭凝視她樸素卻依然出眾的打扮,啞聲道:“嫂子準備好了?”
湛蓮意興闌珊地應了一聲,有了往回走的打算。
“那末馬車停在後門,我給嫂子帶路罷。”
湛蓮略驚,抬頭看他一眼。只見他此時沒了方才的陰沉,雖不拘言笑,但看得出平和許多。
他這是違抗了兄長之意?
“嫂子請。”孟光野抬臂引路。
美目打量他須臾,湛蓮微微一笑,又覺有些意思,吩咐春桃拿好了風箏,率先昂首而行。
孟光野錯開一步,瞄了一眼前幾日糊好送還給湛蓮的大蓮花紙鳶,勾了勾唇角。尋常人向來做動物樣式,像什麼蝴蝶魚兒樣的,她卻只畫一朵舒蕊展瓣的蓮花。
“二爺,老爺不讓夫人出門!”兩個派來的家丁被趕出了小院,狼狽地喚孟光野。
孟光野並不理會,只別有意深地看一眼他們身後的兩個強壯小廝,轉身走了。
第11章
共看玉腕把輕絲,風力蹉跎莫厭遲。頃刻天涯遙望處,穿雲拂樹是佳期。
春日裡放風箏無疑一大樂事,許多文人墨客都留下了吟詠詩篇。湛蓮一行人趕了晚集,向來風箏放到清明為止,東風謝令,謂之放斷鷂。孟光野駕著馬車到了鳥石山山腳,湛蓮撩簾看向窗外,滿山遍野都是揚起的風箏,滿山遍野都是笑聲。湛蓮頓時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下車一展身手。
孟光野繼續前行了一段路,來到一個光禿的山坡前停了馬車。他放下腳凳,開啟了車門。
湛蓮第一個彎腰出了馬車,她先是站在車上掃視一眼山丘上頑耍的姑娘們,見無一人比她的裝扮更漂亮,這才滿意點了點頭,提著羅裙下馬車。孟光野先是不解,但掃視不約而同豔羨看向湛蓮的目光,這才暗自好笑。
孟採蝶第二個出了馬車,她的臉色卻不太好。她今兒仿照當下最時興的髮飾衣裳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是想比過湛蓮去,但湛蓮在馬車上的眼神好似她穿錯了衣裳似的,又看她一襲粗衣麻布也能打扮動人,莫名便自卑了一路,想回去也做個花冠,又拉不下那個臉。
春桃與金珠同時下了車,春桃故意在金珠面前轉了一圈,“金珠姐,你看我頭上的花兒漂亮不?夫人親自幫我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