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孃被那胡話氣得轉身就走,只留個王姑母氣得哭道:“這從哪說起,又得罪了一個”。李盛被哭聲驚醒,想起夢中之事,竟勸母親不要哭了,等自己成了探花,彩虹那小娘還自願獻身當偏房呢。
王姑母見兒子因落第,連腦子都混沌了,說出這等不著邊際的話,哭得越發厲害。沒一會兒,又要去尋根繩子上吊,說是對不起李家列祖,不如隨了他們去。李盛被母親這番做派嚇住,才不說胡話了。
誰知李盛不亂說話,卻染上嗜睡的毛病,一連幾天連床都不下。若是周桂姐送飯慢些,還滿嘴亂罵,說是得罪了探花老爺,有得你受的。周桂姐笑道:“我不認得甚麼探花,只知道馮衙內是新解元,前日還賞我一兩銀呢”。
這話說中李盛心病,頓時亂喊亂罵起來。王姑母急忙跑來,勸慰李盛,天下多少慘事,都沒你這番鬧法。李盛道:“娘,她們和那妖邪一夥,謀算我的前程哩。夢裡的南宮仙子已告訴我了”。
王姑母聽李盛道,前日裡醉酒時,有個叫南宮幽夢的神仙託夢,說他本是命定探花,此次能中解元的,可惜被妖人奪了運道,只能落榜。又說這李盛未來岳家是孫學士,一手扶持李盛,雖然孫千金時常耍小性,鬧著回孃家,卻不影響翁婿兩人結盟。
又說彩虹被自己收做偏房,還有六女當小星,與正室湊個七星伴月,風雅得緊。彩虹雖然愛捻醋,卻是個水性,自己甚是受用,比那隻娶了一房當個末流小官的馮瑜強多了。
說道這裡,李盛又恨起來,說那馮瑜一生慘淡,只得將將中個同進士,如今卻霸在榜首,又和王狐狸走得近,真是小人行徑。說了一會,李盛又打起呵欠,說是仙子又來相會,便倒頭睡了。
王姑母見兒子頹成這樣,還痴念甚麼仙子,氣得倒仰。王嬸孃李婆子等人也來勸這李秀才,都無功而返。王姑母聽得張小九是邪道,嫣娘是狐狸,如若這兩人能鬥得過那引盛兒睡覺的妖仙,情願磕頭感謝。
嫣娘連忙攔住,說嬸嬸是長輩,這等大禮折煞我了。再說小九與我都是凡人,哪會鬥甚麼妖仙,表哥是心內不爽利,鬧騰一陣也就過了,怎得與神道有關。王姑母見眾人不信,便說出李盛的夢,私自隱去了彩虹的那段。
眾人本是聽個八卦,誰知竟是這等妄言,都在肚內笑李秀才痴人說夢。只有張小九聽得心驚,猛大這是要出手了麼,但“黑臉小兵戲李娘”還沒演到呢。
張小九雖然心裡猜疑,卻拒不了王姑母的哀求,和嫣娘一同到了李盛房裡。只見那滿屋汗臭,一地凌亂,李盛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九叫了好半天才叫醒他,卻只是看了眼小九,嘴裡嘟囔幾句“公主娘娘”,又歪在一邊做他的美夢了。
等張王兩人再次發狠搖醒他,他卻滿嘴亂罵“搖我怎的,眼看我就要當駙馬了,一群宮女等著呢,快放我回去”,又眠倒了。
王姑母見用盡了法子,又請了幾次大神,都拉不回兒子,沒幾日也氣病了。街面上街坊們得知,都說李盛在考場裡遇到女鬼,拉他入夢吸盡精氣哩。
李盛自放榜之日起,直直病了一月。眼看再睡就要長褥瘡,卻又叫不醒他。先頭幾日還知道自己吃飯出恭,等到後面竟只知睡覺,每日都是王姑母周桂姐針扎才醒,吃了就睡。那水火不知不覺排到床上,連汙穢都不曉得。
請來的郎中看了,都說沒救了。王姑母不信,那郎中說道:“這人連水火都不能自理,若是腸子被塞住,自家又不懂排出,可不是憋死了”。王姑母聽得大哭,又不嫌汙穢,日日幫李盛排水火,甚是可憐。
酒樓眾人原以為李盛作妖,發洩幾日也就好了。誰知這活生生的人,眼看就要睡死,不像是妝出來的。眾人又見那向來刻薄的王姑母,養剛落草嬰孩一樣養那李盛,都唏噓不已。王姑母剛開始還抱怨,後來竟漸漸不言語,人也老了一大茬,頭髮都白了。
眾人可憐她,卻想不出法子。這天快入冬,院裡落葉掃成幾堆,被胡婆子點火燒做肥。燒了幾處巢穴,跑出一堆蟲蟻,正亂哄哄間,那李盛竟醒了,說了句“我在哪裡,快救我”,又昏過去了。
李盛雖醒了片刻,對王姑母而言卻是天降福祉,立時叫來眾人。張小九還在思量猛大怎得放過李盛,嫣娘卻說表哥放榜那日燒蟲子,今日燒蟲他醒來,說不得是蟲子的緣故。
眾人聽得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都不信嫣娘。只有彩虹插嘴道:“說不得是‘南柯太守’的典故哩,表哥許是被蟲子們請去做駙馬了”。等彩虹科普完南柯太守傳,王姑母忙叫人去燒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