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不來,沐心慈毫不在意,可是師父青漱也不來,沐心慈就有點納悶。前日見他離去時還神色如常的,為何這兩日都不來瑤華宮?
想想初來葵水,確實不方便練武,倒也就罷了。
沐心慈睡不著,行到瑤華宮大殿外。庭中春紅正凋,天上寂月皎皎,明如宮燈,將燕國皇宮幾十座宮殿的輪廓潑得如山水墨畫。
算算時間,大哥沐戰帶著三萬沐家將士,該行到嚁玉關了。嚁玉關是西來燕京最重要的關卡,地形險要,是保障皇都安全的兵防要塞。
沐心慈對著明月,心裡暗道:大哥,此去趙國,千萬保重!待我脫身,便來助你。
沐心慈讓婢女寶瓶拿了古琴來,月下庭中,錚錚而彈,唱著曾經在桑國覓厥江上,從一個幽怨琵琶女那兒學得的曲。
“昨夜紅顏終調落,今宵良辰夢散過。春紅匆匆不忍看,飛花葬入塵埃間。問月相思寄否,卻說、遠鴻不聽舊人怨……”
芙蓉齋的成美人今夜怕是要淚溼羅裳袖了。
沐心慈彈完,忽見瑤華宮宮殿屋頂上的暗處靜立著一個人,因著眼睛攝魂咒的便利,看清了那人的形容相貌——正是蘇昱。
沐心慈忍不住暗笑一聲。蘇昱不知沐心慈能看見黑暗裡的東西,自以為藏得很好。
蘇昱一雙探究的眼睛看著沐心慈,專心的聽著。
他帶來了寒食丹的所有解藥,打算一會兒等沐心慈睡了,悄悄放在她的榻邊。這麼久了,她竟是不來找他。寒食丹毒發何等的痛苦,蘇昱幾經猶豫,決定把這些解藥都給沐心慈。
既然下毒無法控制她,那寒食丹也沒有意義。蘇昱見沐心慈往殿裡走,連忙又往更暗的地方躲了躲。等了陣兒,確定沐心慈睡下了,才潛入宮中。
她的睡姿,倒是規規矩矩的。
蘇昱在榻邊靜立打量著沐心慈的睡顏,猶豫的伸手碰了碰她清秀的臉,縮了回來。很滑。
好想,看看她長大後是什麼樣子……
蘇昱被自己腦海裡冒出的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他怎麼會有這麼的想法。
蘇昱後退兩步,心底有一種淡淡的恐慌蔓延。他從不是自欺欺人的人,自己的愛恨向來看得分明。若說之前日日的窺望是好奇,那剛才那個念頭,便遠遠不只是好奇那麼簡單……
可他不過個一身是毒的怪物,她不可能願意和他相守到老。況且,她也不是尋常女子,她是大燕皇后……
蘇昱冰冷的臉依然無異,只是蹙了眉,眼睛裡暗藏掙扎。
天將明,東方破曉,第一縷光亮找上瑤華宮屋頂,照在屋頂上獨坐一夜的人——蘇昱身上。蘇昱想了一夜,終於作了決定。
人生苦短,生死難料。身為生老病死所桎梏,若心也不能自由,那一世豈非白活。既然可能是愛了,便愛了吧。
蘇昱又來到榻前,沐心慈還沒醒,睡姿與昨夜他離去時一模一樣。
沐心慈悠悠轉醒,一睜眼便見十六七歲時的九幽,也就是蘇昱,站在龍鳳榻邊。
“是你?”
蘇昱從懷裡拿出一隻白瓷藥瓶,給沐心慈,面色平靜道:“你身上的毒,既是我種下的,便能給你解開。”說完,就走了。
沐心慈好笑不已。這解藥送得,可真是直接,也沒個解釋下文,就那麼硬邦邦的一句。
沐心慈想著,心頭也失落。這個“九幽”,卻不是那個在她瑤華宮宮殿屋頂坐了二十年、守了她二十年的九幽了。
沐心慈握緊白瓷瓶,拿出那小盒枯萎的花瓣。可她直覺,那個九幽就在這個世界,離她不遠。
九幽當然離她不遠!就在那隻一人高的大花瓶後偷看呢!
由於前日行事出現失誤,九幽這兩日都沒來露面。看見沐心慈用小盒子裝著枯萎的花瓣,心頭的快樂不知如何形容。哪怕現在讓他立刻化作飛灰而去,也甘心了。
“九幽……”沐心慈呢喃了一聲。
九幽聽在耳裡,在花瓶後,笑了。而今,九幽只想陪著她身邊,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幸福,
可以和她在一起,再不管什麼輪迴因果,他想和她在一起,想要光明正大的活在這個世界,陪著她踏破山河,守候她一生一世。
“心慈。”
沐心慈抬頭,見竟是師傅青漱來了。她這瑤華宮寢殿,怎地成了西市的鞍馬市場了,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的。
“師父你怎麼現在才來。”
她,難道不是該說,為什麼現在“會”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