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的嬪妃和皇子公主們都有些嚇傻了,一時噤若寒蟬。他看了他們一眼,有氣無力道:“你們別怕,今日這事與你們無關,朕不會遷怒於你們。五皇子過到李妃名下養吧。朕累了,都退下去吧。”
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彷彿方才那一劍已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黃珩與朱祤洛對視一眼,兩人均是輕輕出了口氣。
要不是數日前,黃珩接到宋越的一封信,今日這局勢必是截然不同。
宋越假意淋雨,誘鄭貴妃為他請了個大夫,他託大夫送的那封信,正是給黃珩的。黃珩是司禮監秉筆太監,也是朱瑞身邊最親近的人,為人醇厚善良,素來也頗為同情朱祤洛的遭遇。宋越早些時候與他有過一些來往,知道他在城內有一宅子,那封信便送到了那處宅子裡。
鄭貴妃這一出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用的可謂是心狠手辣。除掉皇上,然後再想嫁禍太子,這樣,她便可以掌管前朝後宮的大權,順理成章地讓五皇子繼位。可惜,宋越雖不清楚她具體的陰謀,卻是透過她身上的香氣,洞悉了她的意圖。
那種香,來自西域的一種毒花,叫作曼陀羅。宋越是禮部尚書,素來乾的便是與外邦打交道的事,外邦有什麼特產,什麼稀罕寶貝,他都一清二楚。有一年便有一西域使者,想要討好他而送了他一小瓶毒藥粉,正是以少量曼陀羅花粉製成的催情藥。那東西,有一股奇異的幽香,他印象很深。
服用了曼陀羅花粉,會使人瞳孔散大、心跳加速,譫語幻覺,也會使人性慾增強。朱瑞素來喜好房事,沒有什麼節制,太醫勸了也不聽,鄭貴妃這便藉機在他的飲食中混入此藥,讓他每天都春心蕩漾,損耗身心。
這種曼陀羅花,其實也是一種毒藥,長年累月服用,毒素便會在人體內累積,使得五臟六腑負荷越來越大,尤其是心臟。當負荷達到了一定程度時,若是再服用不適宜之物,那便會使得心臟驟停,引致死亡。
做糖蒸酥酪所用的牛乳,就是一種不適宜之物。偏偏今日這道膳,鄭貴妃還讓人加了極濃的牛乳,朱瑞若是喝了,必然逃不過這一劫。
黃珩收到宋越的信後,立刻派人將李時珍召入宮內細細詢問,這一問才知,中了曼陀羅毒的人,有幾樣東西服食不得,牛乳正是其中一樣。他將這些都告訴了朱瑞,朱瑞將信將疑,姑且一試,於是才有了今日這一出的三人配合,使得鄭貴妃露出了馬腳。
“來人,”黃珩對著殿外的幾名小太監道,“將貴妃娘娘拖下去吧。”
朱祤洛看著鄭貴妃的屍體,慢慢鬆開了捂著弟弟的手,手心裡已滿是眼淚。
至此,一代美人終是因自己的野心,香消玉殞。
距徐府大婚才過去了十多日,徐府內的喜氣卻是很快消失殆盡。
這日,明湘在院子裡澆花,隱約聽到兩個躲在廊柱後的丫鬟在議論著什麼。
“如何這麼多日了,也不曾見過夫人。”
“就是,聽說大婚之夜後,夫人也沒有給老爺和老夫人敬茶。”
“你可見過夫人長什麼模樣?”
“我哪見過,只那日入府的時候,她也是蒙著紅蓋頭的,後來就再沒見過她了。你說奇不奇怪?”
“按說也過了回門的日子,她也沒有回門。倒像是嫁進來以後,人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我問了大婚那日伺候的香兒和翠兒,兩個人什麼也不肯說,只一問就扭頭走人了,怪得很。”
明湘的心思早已不在花上,只聽兩人這般議論,她也覺得有些想不通。
新嫁入府邸的夫人,既不給高堂奉茶,也出來見人,更不風光回門,難道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可她聽說那蘇妙儀是很漂亮的。
這些日子,徐斯臨沒再來找過她。可她聽說,他總是一個人喝得爛醉如泥。如此喜慶的日子,他為什麼要喝酒呢?酒喝多了,對身子不好,那蘇妙儀既不陪著他,也不勸著他嗎?
太奇怪了。
再加上徐斯臨大婚前曾給她留了一紙休書,說是徐家面臨著大劫,可大劫當前又草率辦了婚事,該不是這嫁過來的蘇妙儀,與徐家將要面臨的困境有關。
想到這裡,她便放下花灑,回到房內寫了封信,是給青辰的。信寫好後,她便裝入信箋糊好口,以家書的名義,讓小廝捎給父母。
她被徐延囿在這小院裡,不得四處走動,徐斯臨怕她煩悶,便交待了下人準她與父母書信來往。此前,她倒也給家裡寫過幾封信。
不過這一封,卻不是寫給父母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