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處向左一撇,重重一點。
此之為“刃”。刀鋒漸冷,殺伐果斷,滿含冷肅之氣。
往下一點,一橫一勾,露出一個輕巧弧度,配上隨性兩點,便有了些許誠心之意。
利刃在頭,心性為忍,方能壓制住那股子刀鋒淒冷帶來的肅殺之氣。
此之謂忍。
這是君然教她的第一個字。
她學了這麼些年,才將將有了他的兩分風骨。今日心性平和安穩,一時興起寫了這幅字。而她對這幅字十分自滿得意,若是那人在的話,看見她這副模樣,鐵定是要潑上好一會冷水的。
想到君然,也不知怎麼了,原本挺喜歡的看著這幅字忽然又覺得沒那麼喜歡了。
大約是沒了和她一塊品評的人,她實在憋悶得緊。
她放了狼毫,拿了這幅字,在這書房裡來來回回的走,就想尋個好位置給他掛上。
睹物思人。
這個詞應該是這麼用的吧。
她心中暗喜,也不知該用怎麼樣的表情去面對那群下人了。
偏生她越是想著這出,這壞事就跟著一塊來了。
順六走進書房,正巧趕上她一個人跟個沒頭蒼蠅似的瞎轉悠。
“誒,順六,你說這個字該掛在哪裡好啊?”她拽著順六的衣袖子,仰著頭看他。
順六皺著眉,一時之間不知該用怎樣的言語來告訴她一個不怎麼好的訊息。
順六把她拽著自己衣袖的手扒拉下來,從袖口掏出一封信,遞給她。
“主子,這是爺讓我給你的。”
陳書若接過來,這人怎麼還玩送信這一套呢?
她有些期待的開啟信封,彷似看見了他給了她的圓滿答案。
她隱含著期待,心卻又有些慌亂,只在順六複雜的表情之下,開啟了信。
待她看完這封信的時候,卻已淚流滿面。
眼神慌亂,心裡更亂,纖長的睫毛上掛著一串淚珠,她眨眨眼想把眼淚滑落,卻不知為何,眼前仍舊是朦朧一片。
就和這京城四月的天氣一般,永遠的陰霾了,晴朗不了。
什麼叫安排好了後路?
什麼叫保全性命,改頭換面?
什麼叫與君長訣?
她之前都說的那麼清楚了,他居然還敢讓她走?
楚君然分明就是個混蛋!
她哭著,將手中的信紙揉皺,其實她很想撕了這信,卻一想到,又萬分害怕是那人給她留下的最後一樣東西。
她轉頭看向不久前她寫的那幅字。
人都快沒了,還忍什麼忍?
憤怒的往旁邊一丟,紙張細軟,捲了一個圈,這個“忍”字便蜷縮沒了。
真恨不得上去踩上兩腳。
順六眼睜睜的看著這姑娘從一開始的痛哭流涕,到愣怔半晌,又到現在的平靜如水,還真是著實感嘆了一下女人善變這個道理。
可現在並不是他們在府裡蹉跎的時候,厲王的兵馬必然很快會調回京城,屆時就是小主子想走都走不了了。
“主子……”
“順六!”
他們同時發聲,順六卻只得讓她先說。
“你把府裡的人都遣散了,讓他們多的越遠越好。把府裡的暗衛和死士都調動出來。”陳書若淡定的將一切安排都和順六說了,看他呆愣的神情,猛拍了他的額頭,“快去啊!等你把人都安排好了,天黑過後咱們去找怡王。”
順六卻是不懂,明明可以一個人安安穩穩的跑路,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她為什麼還要留下來,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活呢?
莫非王爺和他還真的看走眼了?
不過現在王爺被抓,說是已經行了刑。可他們早就知道了訊息,這是王爺詐死。怕是給小主子的那封信裡也寫了緣由。
可她居然真的留了下來,還與王爺的安排別無二致,這倒是讓順六刮目相看了一回。
他知道此刻是危急存亡之際,便也不再推辭,順著吩咐下去做事。
陳書若看了一眼那捲成一圈的字。
撿起來,看也不看便狠狠地撕碎了。
他說讓她一個人逃了,改頭換面,去一個無名的地方,換一個名字,有人會保護著她直到那些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而他就與這皇宮的髒汙一塊留在這毫無生機的京城裡。
最後說:
寂寞與歲月共久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