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怔忡後,她掏出繡帕掩著唇,又咳嗽了幾聲,道:“皇上快去毓秀軒看看肖妹妹……臣妾、臣妾抱恙在身,待得好些了再去毓秀軒。”
香貴人小產,朱修自然是心痛的,此時毓秀軒傳出喜訊,他素來又喜歡肖婉,心中更為歡喜,拍了拍蘇蘭的肩膀,囑咐道:“你好好休息,朕改日來看你。”說完,匆忙轉身離開,前往毓秀軒。
他一走,蘇蘭便丟下了繡帕,斟了一杯茶潤喉。
小綠沮喪地走了進來,語氣帶著深深的不甘心和痛恨:“都是陰魂不散的肖常在!每次都是——”
“行了行了。”蘇蘭心不在焉地擺手,道:“你先出去,讓我靜一靜。”
小綠看著她,心裡嘆息一聲,退下了。
蘇蘭手中端著茶盞,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道:“你可以——”
話音未落,眼前身影一閃,那人已經站在前方。
蘇蘭不免尷尬起來,清了清喉嚨,道:“冤有頭債有主,話都是皇帝說的,我可什麼也沒有……”
他抬起手,蒼白的,冰涼的指尖,輕輕抹了抹少女左側的臉頰。
——方才皇帝親吻過的地方。
蘇蘭嘆了口氣,伸手想去抱住他:“沉樓,你可不能遷怒我頭上——等一下,你去哪裡?……姬沉樓,你瘋了!”
他在門口站定,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彎,似乎在笑,卻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平靜:“……娘娘,那也是給你們逼的。”
轉身,拉開了門。
站在外面的小綠猛然看見他,直接傻了眼,呆呆地瞪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半天沒有反應。
姬沉樓平淡道:“打一盆水進來。”
小綠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急得眼淚都快冒出來了,目光轉向蘇蘭:“娘娘……”
事已至此,蘇蘭搖了搖頭,無奈道:“聽他的,別作聲。”
姬沉樓轉身回來,坐在窗下。
蘇蘭氣得不輕,在床上坐了下來,踢了踢旁邊的腳踏,開口提醒他。
“是你安排我進宮的。”
“是你要我當皇后。”
“是皇帝要我手刃你,我也沒答應啊。”
“是皇帝自己要親我的,嘴長在他臉上,我又沒法子。”
“再說了,也沒親到。”
……
他只是不說話。
蘇蘭就怕他這種故作平靜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小綠戰戰兢兢地敲門進來,走一步,晃一晃,水濺出一點。
姬沉樓道:“放下,你可以走了。”
小綠又去看蘇蘭,淚水不住地滾下來,吸了吸鼻子,怯怯地退到門口。
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多說一句話,明日此時,你就在東廠的地牢裡。”
小綠全身一震,狂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顫聲道:“奴、奴婢不敢……”
門關上了。
姬沉樓用毛巾浸了水,走到床邊,蹲下來。
蘇蘭瞪了他一眼,訥訥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姬沉樓面無表情,抬起手,擦拭她的臉。
雖則他眼神冷的很,動作卻始終輕柔。
蘇蘭沉默片刻,待他起身,將那毛巾扔進水盆裡,便開口道:“不早了,皇帝今晚陪著肖常在,不會來了。你安心啦?你不跟我說話,我也不想理你了,我要睡覺,你也快回去。”
姬沉樓低聲道:“原本是要回去的。”
蘇蘭抬眸看他:“如今呢?”
“改主意了。”他輕輕道,斜倚在床畔。“有一件事,朱修倒是提醒了我。”
連皇上都不喊了,看來確實氣瘋了。
蘇蘭心裡好笑,面上一本正經問道:“什麼事情?”
他俯身,撩起她耳旁的一縷黑髮,一字一頓道:“侍寢。”
蘇蘭一愣,沒能控制住,笑出了聲,忙低下頭,忍笑忍得肚子疼:“姬公公這是要自薦枕蓆呢?”掐了大腿一下,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握住他的手,軟聲道:“好了別鬧了,我真要歇下了。你有氣,回頭跟皇上算賬,嗯?”
“蘇蘭。”頭頂的聲音清冷飄渺,緩緩道:“我素來不喜玩鬧,你應該清楚。”
*
紅色的肚兜上繡著栩栩如生的鴛鴦,悄無聲息地覆在墨色長袍上。
紅與黑,凌亂的糾纏。
“嗯……不行了,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