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朱老頭快上幾步,上前推開大門,一股子香從廚房那邊飄過來,朱二郎正在水井邊磨著一把長長的砍刀。
那砍刀一般不用,盧氏也不敢拿出來,因為磨快了太過於鋒利,拿去山中砍殺獵物最最好,一刀下去,定能將野豬頭給砍下來。
且這刀來的路子不對。
她不敢賣,不敢丟,只能藏在庫房,卻不想今日被朱二郎尋了出來。
“庫房……”
盧氏大驚失色。
朱二郎拿了砍刀出來,那庫房……
盧氏尖叫一聲,朝庫房跑去,之間庫房的門開著,那把鎖孤零零吊在哪裡。
她沒來由有些懼怕,彷彿回到三十五年前,那可怕的一夜。
寒風飄飄,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一手抱著一個血團,一手拖著一把砍刀,一步一步走進來。
他說,“照顧好孩子,有大富貴在後頭,若是敢苛待一分,定叫這家上下滿門,雞犬不留!”
男人說完,吐了一口血便倒下去了。
留下還在襁褓中的孩子,和一把全是血跡的刀,以及幾張銀票和碎銀子。
足夠農戶人家過幾輩子。
“咯咯咯!”
是牙齒打顫的聲音。
有些事,不去想,永遠不會覺得恐懼,可一旦想起來,就會遍體生寒,讓人恐懼到骨子裡。
盧氏慢慢的靠著牆壁癱坐下去,屁股被一東西膈應道,驚的她往邊上一滾,扭頭看去才發現是一把斧子,正是家裡劈柴那把。
她頓時明白,朱二郎變了。
徹徹底底的變了。
“錯了,錯了啊!”盧氏輕輕的叫了出聲,靠在牆壁上,整個人格外的難受。
那廂,朱老頭慢慢的走到朱二郎身邊,“二郎,你從哪裡找出來的刀?”
心裡亦是害怕、擔憂、慌亂。
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眼看天就要黑了,卻無米糧下鍋,忙活一天,回到家連頓飽飯都吃不上,我便從雞圈抓了雞殺之,拿斧頭砸了鎖,從裡面拿了米、面、豬肉,讓小小他們煮了,只是在庫房看見這刀,覺得和我甚是有緣,我以後也要進山去打獵,就拿出來磨了!”朱二郎的聲音很輕。
也很鎮定。
甚至邊說邊磨刀,“爹,這刀我要了!”
朱老頭想說一句不,但他說不出口。
如盧氏一般,他對三十五年前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太刻骨銘心,窮其一生,他都沒想過,他會經歷那樣子的事情。
恐懼之後是無限的欣喜。
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兒子不說,還有了一大筆錢,立即悄悄咪咪在後院挖了一個坑把那男人埋了,帶著盧氏、大郎離家,說是去做買賣,恰逢那個時候,盧氏也是大著肚子,眼看就要生,等這一出去再回來,盧氏肚子裡那孩子卻是個女兒,便對外稱生了一對龍鳳胎。
賺了錢,自然要買地修屋,那後院子卻是萬萬不敢動,後來蓋了小屋子,拿來堆放柴火!
這一刻,看著朱二郎這樣子,朱老頭又想起那個男人來,儘管遍體鱗傷,卻還是昂首挺胸,眸子跟刀一樣尖銳。
“照顧好孩子,有大富貴在後頭,若是敢苛待一分,定叫這家上下滿門,雞犬不留!”
男人的話,猶在耳邊,他曾經也小心翼翼對朱二郎好了幾年,可依舊沒人尋來,後來時日久了,他想著,誰還會找來啊,便漸漸任由盧氏將朱二郎教的孝順又蠢笨,娶個媳婦長得好看,但是膽小懦弱又自私自利。
趙氏也曾生下兒子,但都沒見著,便被一口悶死,說是個女兒便拿去埋了。
趙氏不曾看,朱二郎在外面做工更是不知道,到底是女兒還是兒子,但儘管如此,也活了三個下來。
朱老頭也是怕,怕前塵往事被翻出來。
“二郎……”
朱二郎聞言笑,露出一口白牙,“爹有啥事吩咐?”
“……”朱老頭抖著唇,確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朱二郎良久。
只見朱二郎笑著看他,卻不曾停下磨刀的手。
“既然你喜歡,便用著吧,反正放在庫房,也只是廢鐵而已!”朱老頭說完,轉身慢慢的朝自己屋子走去。
朱二郎看著朱老頭的背影,頓時有些好奇這個家是如何富裕起來的?
大房子、有田有地,而他這對爹孃,也不太像能賺大錢的人。
朝廚房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