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委婉,但對方擺明了不想跟她談。
“傅先生,其實……”許鹿還想再努力一下,畢竟馮家的紡織廠雖然一直在虧錢,但技術和質量都過硬。曾經長期給東方和紅橋兩家百貨供應布匹,從來沒出過事。
她要讓他相信,馮家的紡織廠有這個實力。
傅亦霆卻打斷她:“想必你進來的時候也看見了,外面那些在排隊的人,都是透過各種私人關係想要跟我談生意的,我一概沒有見。抱歉,我不會因你或者馮先生而破例。”
這番話已經不留餘地,許鹿昨夜在腦海中反覆練習的說詞也全都吞了回去。
她很想伸手把桌上的十頁紙拿回來,但身體僵著沒動。長這麼大,她參加過大大小小許多次面試,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但就算沒有選上,她也大多能過第一輪。極少她還沒切入正題,就被對方拒絕了。
傅亦霆看著面前臉頰微微漲紅的小姑娘,知道她臉皮薄,也不想太為難她。他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支票本,龍飛鳳舞地寫下一串數字,撕下來,遞給許鹿。
“你先拿回去應急。”
許鹿一看,那支票上赫然寫著三千元!這位傅先生出手真大方,可她不是乞丐,更不是來祈求施捨的。
“謝謝。這錢我不能要,打擾您了。”許鹿沒有接,毅然地轉身離開。
那道厚重的紅木門關上,屬於年輕女孩淡淡的香氣也隨之飄散。
傅亦霆拿著支票的手放下來,輕輕笑了笑。這小丫頭,還挺有骨氣的。但剛才提及馮易春時,她的表情和語氣明顯不自然,像有什麼隱情。
傅亦霆從橡木盒子裡重新抽出一支雪茄,夾在手指間,把袁寶叫了進來。
“六爺,您找我?”袁寶哈著腰,殷勤地問道。
傅亦霆一邊化火柴點燃雪茄,一邊睨著他:“是誰自作主張,讓蘇曼留在這裡過夜的?”
袁寶立刻站直了身子,支吾地說:“是,是我……昨夜您出去應酬不在,蘇小姐身邊的助手打電話來,說她喝得爛醉如泥,鬧著不肯回自己的公寓。我想著她好歹是三爺推薦的人,怕出事,就跟金生哥去把她接了回來……我讓傭人安排她住一樓的客房,她非要上來見您……您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剛才六爺訓斥蘇曼的聲音,他聽得一清二楚。其實六爺這人生性多疑,旁人很難獲得他的信任。他跟金生是打小跟在六爺身邊,從十六鋪的混混堆一路過來的。這麼多年,六爺再有權勢,只提攜幫裡昔日的兄弟,幾乎不用新人。
想想也知道,蘇曼那種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傅亦霆吞雲吐霧,聲音很淡:“你應該分得清,什麼是逢場作戲。有時也不必太客氣,免得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袁寶點頭如搗蒜,“六爺還有什麼吩咐?”
“你派人去查一查馮家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傅亦霆抬起兩根手指,“兩天,我要知道馮家所有的事。”
袁寶立刻麻溜地去辦,心裡卻好奇起來。他們六爺向來貴人事忙,連政府官員見他都得提前打招呼。今日破天荒地見一個小丫頭也就罷了,現在還要查他們家的底細?這馮家到底是何方神聖?
袁寶出去以後,傅亦霆的手碰到許鹿留在桌子上的資料,拿起來隨便翻了翻。全部是手寫的,字跡很娟秀漂亮,洋洋灑灑的十頁,最後竟然還整整齊齊地貼著一些正方形的布匹小樣。
他摸了下,做工不比那些洋工廠的差。
似乎有點意思。
他眯了眯眼睛,翻開第一頁看了起來。
*
許鹿從傅公館出來,心情很糟糕。她妄想跟一位在上海灘叱吒風雲的人物談生意,結果被人家三言兩語給打發了。這種挫敗感,前所未有。
她垂頭喪氣地往前走,連身邊有一輛汽車經過,也沒在意。
沒想到,那輛汽車在前面停了下來。有人探出車窗,揮手叫到:“馮小姐!”
許鹿抬頭一看,竟然是田中惠子。
田中惠子開啟車門跑下來,笑眯眯地拉起許鹿的手說:“真的是你!我差點沒認出來。還是凌眼尖!”
“田中小姐這麼會在這裡?”許鹿詫異地問道。
田中惠子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請你吃飯吧?”
許鹿連忙擺手:“恐怕不方便,我家的下人還在外面等我。改天……”
田中惠子卻不以為意:“這好辦,馮小姐告訴我他的姓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