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蘭薇端詳著他,見這一戰之後……他氣色還真是好了許多,一掃從前的陰沉,紅光滿面。
席垣回過頭看看安玉,還是不甘心就這麼被忘得徹底,走回去把她抱了起來,又重新走到廊下,遂而短一嘆:“抓了幾個張家在淮昱叛軍中的人,審出些事,不放心安玉……”他一聲低笑隱有怒意,“想著張家在朝那麼多年,爭權奪勢是有的,卻沒想到手上染了三個皇裔的血。”
“……”席蘭薇悶了悶,瞭解父親脾性之下不禁問道,“父親把他們怎麼了……”
果然,席垣又一嘆:“沒忍住,下令亂棍打死了。且不說是皇裔,就是普通人家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該這麼沒了。”
後一句話明顯是在同她解釋這麼做的原因,席蘭薇挑了挑眉頭,悻悻笑道:“幾個反賊而已,父親舒心便好。”
反正打都打死了,解釋個什麼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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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能這樣來見,自是霍祁同意了的。便也不必擔心什麼,留父親在宮中用午膳。
親自下廚做了幾道拿手的菜,著人取了美酒來,祖孫三代一同用膳,相談甚歡。
這場景讓霍祁看了又要嫉妒——他費了好大工夫才讓安玉勉勉強強跟他親了,席垣方才來時安玉全然不記得他,過了這麼一會兒,卻又親近無比了。
“……阿玉,不許拽外祖父鬍子!”席蘭薇輕一擊案,口中斥著,有意顯得凶神惡煞。
“沒事,拽吧。”席垣笑呵呵的,滿是寵溺。看著安玉如此開心,席蘭薇琢磨著是不是該讓霍祁也蓄鬚逗女兒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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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垣在將近傍晚、夕陽西斜時才不得不離宮,阿玉牽著他的手送他到了翊祥宮宮門口,又揮著小手告別半天,離得遠了還要席蘭薇把她抱起來接著揮,看得席垣十分高興。
送安玉回了悅欣殿,交予乳母,席蘭薇估量了一下時間,見離昏定尚些空餘,著人備轎,去冷宮。
張氏大約也是知道兩邊交戰的,必定也等著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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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已是春天,冷宮還是如舊的悽清,除卻牆根下生了更多的雜草以外,似乎尋不到什麼春意。
張氏那一方小院靜悄悄的,安靜到席蘭薇看見院中的井時,忍不住地想她是不是已經投了井了。
好在,還沒有。
她在廂房中長跪不起,面前擺著香案,供奉著菩薩。
聽到門聲也未有反應,仍是輕輕地誦著經,很虔誠的樣子。
“還在為張家祈福麼?”席蘭薇輕笑著問道,張氏後脊一顫。
“我以為你早知道這是死罪,祈福是沒用的。”她繼續說著,話語刻薄。
“我知道……”張氏輕輕道,定了定神,終於站起身來,面對向她,悽然一笑,“那就當是為來世祈福,不可以麼?”
她的面色讓席蘭薇一愣。
那是一種她不曾見過的憔悴。不只是蒼白而已,似乎是……灰白,整張臉上透著無盡的絕望,曾經保養得宜的身子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副枯骨,立在她面前,和整個冷宮一樣無半點生氣。
“來世。”席蘭薇重複著這兩個字,帶著明顯的斟酌。這兩個字於她而言,自有不一樣的意味。
張氏睇一睇她,有了點笑意:“這番神情,惠妃夫人沒想過來世的事麼?”
好像不去想就很可笑。
席蘭薇怔了一怔,須臾,心下舒緩下來,坦然搖頭:“沒有。”
倒是上一世時,她總在想來世,想來世一定要過得更好,或者至少要有個好夫家……那樣就算粗茶淡飯也不要緊。
如此,大約是過得不好才會格外期盼來世吧,若不然,一心全在現世幸福上,何必多在意來世如何。
“我知道你對現世多有不滿。”她端詳著張氏說,“但你不能否認……這是你和你的張家一手造成的。”
張氏點點頭:“是。可便是如此,我們也是被逼無奈。”
“被逼無奈?”席蘭薇被這四個字激得冷笑出聲,“沒有人逼你毒害皇裔,沒有人逼張家逼良為娼。”
手上沾了那麼多無辜之人的性命,也敢為自己辯一句“被逼無奈”。
“毒害皇裔……”仿似全沒聽到其他的話,張氏只被這四個字震得退了一步,驚詫不已,“你怎麼知道……”
“宮裡哪有不透風的牆?”席蘭薇抿著笑容,逼近了一步,又道,“而且,陛下也是知道的。”
一聲瓷器落地的清脆響聲,張氏的手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