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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
顧長卿似是已經習慣她常常突然冒出來,又或許是在心底對他放下了防線,即使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她也沒有感到驚恐和瞬間反應的戒備。
“我不是心軟,只是想來羞辱她。”
容離站在她身旁,趁著月光側過頭來看她。這個女人臉上明明是悲慼的表情,卻硬要把自己偽裝成堅硬的戰士,其實也不過是躲在厚厚的鎧甲背後落淚罷了。
“其實你可以讓她死,但你選擇了讓她活。你要知道,這一次的心軟,會換來多少不可知的難題。”
“我從來沒想過讓她這麼輕易地死去。我與她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這一件事,所以就算她真的死了,我也不會覺得高興。”
容離知道她不願承認,像個孩子一樣,輕輕笑了。
“對了,你怎麼來了?”
“母后讓蕭姑姑來,我就跟著了,以防生什麼事端。”
這個解釋顧長卿明顯是不信的,堂堂太子怎會管這樣的小事?
“我不信,說吧,你的真實目的。”
容離站在月色下看她,今夜的月亮還只是小半月,月光也不明亮,可她還是那麼好看。
“其實我是來看你。”
顧長卿想要說的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打斷,整個人愣在那裡不知所措。容離見她這樣震驚,只是笑笑。
“顧長卿,你只消知道,顧長安的事,是我所為就好,你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錯。”
顧長卿沒有回答,但其實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不論是誰,早就陷在這場戰爭裡無法自拔,他們都因這場戰爭而生,只有戰爭結束,勝利的一方才可以活下去,而他們之間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逃離這個戰場,一旦離開,只有萬劫不復的深淵。
顧長安嫁進孝王府時,裡頭已經有了兩位側妃,她們的出身不過是卑微的小官之女,可如今確同自己一樣,侍奉著一個男人。除了顧長安和容赫,沒人知道那個所謂的新婚之夜,他們是如何背對而眠。漆黑深夜裡,顧長安仍舊沒能閉上雙眼,她知道,此刻睡在自己身側的男人,將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依靠。她必須竭盡一切力量去幫助這個人奪得皇位,只有那樣,顧長卿才會死在自己手下。
而這一生,她再沒有別的想法。
自從容赫在宮中的醜事傳開以來,容帝已經禁止他再上早朝,也不許孝王府的人出入皇宮,顧長安更是不行。也因為這件事,石勒搬出了孝王府,住在了容離安排的浮生樓。整個建康都知道,容赫怕是再難爬起來,朝堂上也呈現一邊倒的態勢,事無鉅細,盡數是支援著容離。
沒有人知道顧長卿遇到過什麼,她仍舊照常收集意見並呈給皇上,也仍舊常常與石勒說著自己的見解。
或許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容帝這幾日似老了十歲。
“皇上,您這幾日都喝濃茶,對身子不好。”
容帝看了看杯裡已然分辨不清是綠色還是墨色的茶水,微嘆一聲。
“長卿,孝王的事,還是叫你見笑了,你說,朕就算再如何治理好國家,可這自己的孩子卻無法治好,是成還是敗呢?”
“回皇上的話,長卿以為,成也好,敗也罷,不是自己所能斷定,而是要交給時間和百姓,交給所謂的歷史。今日您為了所向往的盛世而付諸的努力,時間都會看見,所以即便今時今日無法達到您的預期,但總有一日,會有人來替陛下完成的,那個時候,您是成,東晉是成,天下也是成,還有誰是不成的呢?”
“恕長卿不該議論皇家之事,只是長卿實在見不得皇上您如此傷心。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又何苦深陷二皇子的錯誤無法自拔?長卿以為,不管是誰,都必須為他的錯誤承擔相應的責任,不管是年輕氣盛還是處心積慮,錯了,就是錯了。”
容帝看著那杯茶微微發愣,喃喃囈語,“錯了,就是錯了…”
“長卿,你是朕的好臣子,朕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為朕的好兒媳。朕原本屬意將你許配給那個不爭氣的東西為正妃,可天不遂人願,不過還好你沒有嫁給他,否則朕也會內疚。”
“皇上高看微臣了,微臣為女子,卻能為皇上解憂,這一生還有什麼他想?”
容帝深深嘆了口氣,甚是低迷。顧長卿一直是知道皇上對容赫偏袒些許,但今日她才知道,在他的心裡,能做皇上的,從來不是容赫。顧長卿即使再愚昧無知也是知道的,一國之主,且要在這亂世裡堅定地站住,是絕對不會容忍任何有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