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久說:“我知道的,我家裡窮,我只想好好賺錢,所以他們去做什麼,唱歌、吃飯、喝酒,我都不去。我……還想念書,總想著到了第二年再去考試上大學。”
“你平時在宿舍是不是還看書?學習?”
顏久意外地看著他,問:“你怎麼知道?”
宋金也問:“對啊,你怎麼知道?”
唐三胖說:“猜的。你不跟宿舍的人去唱歌喝酒已經是犯了職場大忌,但這也沒什麼。可是啊,你在他們虛度光陰做鹹魚的時候,非要做一條勵志躍龍門的鯉魚,就礙了他們的眼了。”
宋金略一想,也明白了,說:“有道理,他們欺負你,實際上是瞧你不順眼,也是他們骨子裡的自卑感在作祟。你呀,讓對生活沒有了期盼、按部就班的他們不痛快了。你要鶴立雞群是吧,那我就把你這隻鶴給拽下來。除非你跟我們一樣變成了雞,我才會接納你,不欺負你。”
“嗯。”唐三胖輕輕點頭,說,“你走了,他們一定很開心吧,因為再也不用看你在那裡用工,他們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地過他們沒有盼頭的生活了。”
顏久頭一次聽見有人對他說這些,他怔了半晌,回想過去,似乎痛苦減輕了不少——不是因為他不合群,而是他刺痛了他們的眼。
他還記得辭工回家後,長輩對他一通罵,說他這點苦都吃不了,唸書也是個書呆子。
沒出息,沒出息。
這是他在那半個月裡,天天聽見的話。
後來再去找工作,心裡總是很自卑膽怯,不敢跟人對視,總是捱罵,頭都抬不起來。
慢慢的,他不敢跟人對視了,也不知道要回答對方的問題。
做餐廳服務員被辭。
做酒店客房人員被辭。
就算是到了後廚做個洗碗工,老闆都把他辭了。
不斷被人嫌棄,不斷被人驅趕,回到家裡,不斷聽見“你沒用沒出息沒前途”的嘲諷。
人生有什麼意義呢?彷彿他是多餘的。
於是他不再去找工作,可是家裡也待不下去了。他無意中知道了偏遠的何家村,於是他來了,租了個破屋子。
然後他發現這裡很好,因為沒有人會念叨他了。
一切都很好,哪怕要忍受捱餓,他也無所謂。
可餓得太久了,他也想念家裡的白米飯,還有媽媽做的菜。但要他選擇回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裡,他選擇後者。
廢物是沒有資格回家的。
可現在他們告訴自己,他是因為太上進,所以才被舍友排擠,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廢物。
少年想著,眼淚從臉上滾落。
如果當初有人跟他說這些話,該多好。
可惜沒有。
唐三胖見他又哭了起來,輕輕拍他的肩頭,說:“你聽我的勸,回去找個不需要跟同事一塊住的工作,自己租個房子,半工半讀。下班回到家大門一關,你愛學習到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等神不知鬼不覺,把該學的學了,該考的證考了,要麼換工作,要麼回學校。”
宋金好奇問:“你怎麼像是一臉深有體會的模樣?”
唐三胖笑笑,說:“我因為太胖,從小就被人欺負,工作了也不例外,常被人嘲笑。這倒沒什麼,不過人往高處走,我發現當我買了一堆工具書想學習後,他們的言辭就變得更加鋒利,每天都冷嘲熱諷。後來我就一個人去租房子,生活上自由自在,工作上勤勤懇懇,人都開朗了。我常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可能會變得更自卑,整個人都毀在了那些冷暴力下吧。”
從小就家境優渥,天賦又高,學習什麼都很容易的宋金沒有被人嘲諷過,他甚至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所以很難體會到底要怎麼樣的嘲諷,才會將一個人嘲諷到心裡崩潰。
雖然不理解,但他不會拿這件事來開玩笑和開涮。
不然就太混蛋了。
“咚咚。”
門沒有關,但屋外的人沒有從縫隙窺探,而是很禮貌地敲了敲門。
宋金的直覺告訴他門外的是戴長青,那個十分客氣的中年人。他起身開啟門,門外站著的人果然是戴長青。
戴長青微微朝他點頭,說:“我聽說阿久又犯事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為什麼給他道歉?”宋金說,“看上次你賠錢的態度,我以為你就算不是顏久的親戚,也至少是他的朋友,但沒想到周蘭說,你跟我們一樣,只是住在同一個村子的道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