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梢間收拾得十分乾淨,一塵不染的,小郡主的東西也都擺放的整整齊齊。臨著牆角紫檀木的櫥櫃裡,擺滿了小郡主的各種小玩具,市面上有的這裡都有,市面上沒有的,這裡也有。
這裡有胡側妃親自準備的,有王妃送來的,當然也少不了晉王命人從各處收羅來的。
認真說來,晉王是極為疼愛這個女兒的。
留春館裡的丫鬟婆子們也對瑤娘十分殷勤,一口一個蘇奶孃,滿臉都是笑。上輩子瑤娘在留春館,遭受的從來都是冷眼和奚落,還未見到過她們這樣,自是驚詫不已。
但驚詫卻並不吃驚,到底這輩子與上輩子有太多的不同。
瑤娘沒有看見翠竹,不過她知道翠竹為何沒有出現,之前翠竹被罰著在太陽底下站了一個多時辰,人中暑了,到現在都還不能下床。
這件事小跨院裡的人都知道,還曾議論過,瑤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小郡主已經過了百日,這個月份的奶娃骨頭慢慢硬了,也開始不甘寂寞起來。讓大人抱在懷裡,總是想左顧右盼地看,給她東西她也知道稀罕,一個撥浪鼓就能讓她看上老半天。
瑤娘拿了個撥浪鼓塞在她手裡,這些日子她經常鍛鍊小郡主的抓握能力,所以小郡主拿得十分穩當,還能拿在手裡搖一搖,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小郡主沒有提防,被嚇得忍不住眯眼,再看著手裡的小玩意,旋即又笑了起來,揮舞得更是亢奮,發出一連串嘎嘎咔咔獨屬奶娃的笑聲。
小郡主笑了,留春館裡的人都笑了,胡側妃自然也笑了,留春館裡一片歡聲笑語,一掃之前的低氣壓。
胡側妃並沒有久留,匆匆忙忙帶著人就出去了。
瑤娘想,她大抵是去朝暉堂。
晉王會來嗎?
晉王自然會來的。
莫名的,瑤娘有這種認知。
朝暉堂,內書房裡,晉王正在看一批邸報和密信。
福成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幾乎沒發生任何響聲。
晉王抬頭去看他,福成道:“殿下,胡側妃來了,正在門外候著。”
晉王蹙起眉心。
福成半彎著腰,繼續道:“側妃去了小跨院,徵得嬤嬤的同意,將小郡主抱去了留春館,說是要住一夜。”
所以接下來自然不用說,晉王也明白了胡側妃的意思。
“側妃請您晚上到留春館用膳。”
屋中陷入沉寂之中,晉王依舊看著手裡的密信。
半晌,他眉眼不抬道:“讓她回去,本王會去。”
“是。”
得到晉王的話,胡側妃喜笑顏開地離開了。
福成看著她的背影,莫名有些感嘆。
你說她蠢吧,她確實有些蠢,說她聰明,也確實有些小聰明。至少這胡側妃能琢磨出殿下的一兩分心思,也很明白自己仰仗的是什麼。
這人啊,活在這世上,活得好與不好,不就是靠著那點仰仗麼。
福成撣撣袖角,半眯著眼看著遙遠的天際。
暮色四合,留春館裡一片燈火通明。
丫鬟婆子們個個打扮體面,臉上帶著十分喜慶的笑。
屋裡,胡側妃早早就把小郡主抱在手裡了,今兒她打扮得格外素淨,一身水紅色杭綢的夏衫,妝容也淡,首飾都取了,只發髻上插了一根簡單的玉簪。
這樣的胡側妃倒是大家從未見過的,少了幾分明豔逼人,多了幾分嫻靜溫婉。
她懷裡的小郡主,穿紅色棉布做的繫繩式上衣下褲。樣式簡單,質地綿軟,裡面穿了個同色的肚兜,更顯得她雪白可愛。
這衣裳是瑤娘抽空做的。
天熱,小奶娃也不太適宜穿那種繡了太多紋樣的衣裳。那種衣裳看起來華麗氣派,但並不適宜這種月份的奶娃子穿,傷面板。瑤娘起先嚐試性做了一套,給小郡主穿上,又好看又透氣,還不會刮傷細嫩的面板。哪怕天熱,小郡主也沒再出熱痱子,更沒有著涼,穆嬤嬤索性便任由她去搗騰了。
胡側妃滿臉笑容,連連誇讚瑤娘奶得好,一旁的丫鬟婆子自然也跟著湊趣。
瑤娘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上輩子對自己疾言厲色的人們,這輩子卻是全然換了一副面孔,真是讓人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一個小丫頭匆匆走了進來,說是殿下到了。
胡側妃當即抱起小郡主,領著一大群人迎了出去。
庭院裡,遊廊的簷下都點了琉璃宮燈,照得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