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那宦官說不出話來,額頭上汗如雨下。不待嬴政說話,趙高率先發難:“這麼大的事情,卿都說不清楚。高漸離一個盲人樂師,怎麼可能弄到這麼多鉛!把與這有關的人全給我抓起來,嚴刑拷打,問出來為止!”
胡亥在階上說道:“何必要問,白費力氣,全都殺了!”他的聲音尚有些稚氣,然而回蕩在甘泉宮中,竟也讓所有人噤聲,覺得脊背發寒,就連另外幾名公子,胡亥的哥哥們,也說不出什麼話來。靜默了片刻後,嬴政揮揮手:“按亥兒所說的去做。”
趙高又問了句:“那高漸離該如何處理?”
嬴政和趙高個頭相當,然而當嬴政看向趙高的時候,卻頗有居高臨下之感。趙高低頭,唯唯諾諾道:“是下臣糊塗,下臣這就去辦。”
他看向胡亥,見對方依然坐在階上,手按在腰間,輕輕對著他一點頭。
黑色的大鳥掠過宮殿的房頂,不知道是不是烏鴉。黑鳥在甘泉宮的殿頂立了一會兒,似乎被其中傳來的動靜所驚嚇,又飛了起來,直向冀闕那邊飛去了。
訊息從甘泉宮那邊傳過來,口耳相傳,越說越離譜:“高漸離在築中灌了鉛,去行刺陛下,被當場肢解在甘泉宮中!”燈火一一點亮,天穹依然是暗色的。
瑾娘抬頭,她只看到幾隻飛鳥飛過去,飛向咸陽宮之外。天地彷彿都在旋轉著,瑾娘站不住,倚在一邊的廊柱上。也許是腰帶束得太緊,讓她喘不過氣來。深秋的風很涼,卻也夾雜著血腥的氣味。
她不記得是怎樣被一群禁衛軍抓住,丟到車上,車輪粼粼,不知道駛向哪裡去了;她也不記得閻翩翩對她囑咐了什麼,在一片混亂中是否又看到趙高別有深意地笑容。瑾娘只知道,高漸離死了。史記中記載著他最終會死,他確實也死了,瑾娘花了三年,什麼都沒有改變,只是成全了又一段刺秦悲歌。
瑾娘不知道車是要開到哪裡的,也許就是到一個荒山野嶺,然後把她殺死在那裡的吧。畢竟她和高漸離關係非同一般,按照秦朝殘酷如斯的連坐制,她肯定難逃一死。瑾娘嘆口氣,眼淚流不出來,冷汗也流不出來,她巴不得自己也能死去,這樣好歹就去陪高漸離了,陪著她愛的男人,不枉穿越來了秦朝這樣一遭。只願黃泉之下,琴瑟和鳴。
然而最終的結果是,馬車停在燕宮之前,瑾娘被人拖下車的時候,再度見到仲羋那張營養不良的臉,即使在夜色中,也看得十分清楚。果真風水輪流轉,一朝回到解放前……瑾娘千算萬算,最終還是到了燕宮。
作者有話要說:
☆、梧桐清霜
在瑾娘聽聞高漸離刺秦之始,她便已經有了死志。不可生同衾,但求死同穴,有緣無份,那就期待來世。
她在燕宮裡像行屍走肉般,只琢磨著如何能自殺,輕輕鬆鬆了斷了性命,去另一個世界與高漸離相會。然而姬荑卻看她看得緊,說是有人囑咐過她,多盯著瑾娘,以防瑾娘一不留神就尋了短見。至於誰這麼無聊,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瑾娘一想到高漸離舉起築撲向嬴政,灌滿鉛的築卻又頹然墜地,而他血濺甘泉宮中的景象,她就覺得心臟被揪緊了,疼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她不擊築,不梳洗打扮,整日整夜躺在榻上,卻始終無法入眠。
刺秦是高漸離一意孤行,她應當去恨高漸離,可是她恨不起來。
瑾娘回到燕宮的第三天一大早,被公孫沐給拖了起來。公孫沐絮絮抱怨著燕宮中別人都不肯做事,光把苦差事交給她,一邊打來水,那著布巾濯溼了,往瑾娘臉上亂抹。
“何事?”她也懶得睜眼,索性就任由公孫沐折騰。
“有人要見你,車就停在燕宮之外,想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公孫沐為瑾娘擦了臉,又拿起篦子去梳她亂蓬蓬的頭髮,“我說你這進了趟宮,倒是惹來了不少的事。”
瑾娘苦笑:“我也不想這樣。”
公孫沐嘆息了一聲:“若人都有選擇的餘地,誰不願意稱心如意呢?”她為瑾娘將長髮梳順了,本來想要挽個髮髻,想了想說:“罷了,如今也不敢稱你是夫人,就這樣散著頭髮吧。”
瑾娘下樓,果然見一駕裝飾簡陋的馬車停在燕宮前的樹蔭下,周圍都用黑色的帳幔罩著,只有馬伕站在車下。瑾娘有點慌,轉頭去問公孫沐:“這是要把我帶去哪裡?”
公孫沐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我怎麼會知道。你還是上車吧。”
瑾娘衝著天空默默翻了個白眼,牛皮糖不管甩到哪裡都是牛皮糖,甚至可能進化成口香糖不管不顧粘過來,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