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了,分明所有的稜角都沒有變,可他一笑,卻不知能讓那一身的凌厲消去多少,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像冬日的最後一捧冰慢慢消融。
融完了,春天也就來了。
而林詩音此刻的心情,可能要比春天來時更愉快。
她好想叫他再多笑片刻,想也不想便對他道:“冷捕頭笑起來太好看了,以後不妨多笑笑。”
她自認這句好看說得真誠萬分,但冷血聽了卻是立刻偏過了頭不再看她。
林詩音很熟悉他這下意識的習慣,知他是害羞,怕他又和以前一樣直接跑了,只好打住。
“好了,繼續吃吧。”她說。
“嗯。”他點點頭,幅度很小。
這頓清淡不已的火鍋一直吃到了傍晚。
期間林詩音很老實地沒再試圖喝酒,不過胃口也很一般,最終有一大半菜都是進了他肚子裡。
“冷捕頭是幾時走?”下樓時她問。
此時的大堂內人聲鼎沸熱氣升騰,盡是趕來吃暖鍋的人,談笑聲一時不絕於耳,不拔高些音量,怕是根本無法叫對方聽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所以冷血的聲音也比平時大了不少。
他說:“明天。”
林詩音一驚,還想問什麼,他們卻已經走到了門口,而他也已經朝外面的路行了過去。
夜色四合,同他身上的黑衣融在一起,叫人幾乎看不清。
她撇撇嘴,心想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就在這時,他卻忽然回過了頭,大概是想同她道別。
“我走了。”這一聲比方才要低不少,可並未淹沒於身後的嘈雜之中。
“好。”她抬起手朝他揮了揮,沒有往前。
兩個人隔著半街寬的距離望著對方。
他身後是黑夜,她身後是燈火。
下一刻,他勾起唇角笑了。
第28章 零貳柒
如果說吃飯時他那一笑叫林詩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停住了心跳的話; 那麼此時此刻他站在街道中央朝她露出這個笑的瞬間,大概直接讓她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忘了。
平心而論; 她也不是沒見過比他長得好看的人。
不說她那迷倒了京城第一名妓的表哥; 就拿被冷血形容為“不是好人”的方應看來說,其實眉眼就生得比他更精緻也更風流。
但一樣是笑,他們倆給人的感覺卻是很不一樣的。
方應看笑起來是那種意氣風發的好看; 自信又篤定,彷彿這天底下沒有什麼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也的確有那個野心與本事,所以好看歸好看,林詩音見了卻總想對他敬而遠之。
可冷血笑起來卻根本不會叫人還有想這些的餘裕; 說得更誇張一點,大概就是在看到的那一剎那腦海變徹底空白; 彷彿眼前; 不,應該是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人。
可能這就是他平時不笑的原因吧,因為笑起來時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啊,林詩音愣愣地想。
這一愣愣得實在是有些久; 等她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冷血已經收起了笑重新轉過身了。
有那麼一瞬間; 她很想叫住他; 但卻只張了張口。
因為她不知道叫住他之後還能說什麼,畢竟他們已經道過別了呀。
不僅道過別,連餞別飯都吃完了。
林詩音站在店門口; 最終還是沒忍住探出頭朝他離開的方向望了望,然而才一會兒的工夫,他的背影已徹底融進夜色中叫她看不見了。
她垂了垂眼。
有趕著飯點準備進來吃飯的人見她一直站在那,還忍不住疑惑:“林老闆在等人嗎?”
林詩音搖搖頭,抿了抿唇道:“不是,剛送走一個朋友。”
客人聞言笑了笑,作恍然狀:“原來如此。”
說過幾句後,那幾位客人便迅速進去找座位了。
而她轉過身,看了看眼前一片熱鬧笑語的大堂,忽然就沒了繼續在這待著的興趣。
可同樣的,她也不想現在就回家去。
思忖片刻後,她決定去找李師師。
身為一個未婚的姑娘,她當然不可能和京城那些仰慕李師師的文人墨客一樣,直接去她住的那條巷子裡敲她的門找她,但這間店下頭反正有皇帝差人挖好了方便他和李師師幽會的地道,現在皇帝病著出不了宮,她就不用白不用了。
皇帝不出宮的時候地道里沒有守衛,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