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姐弟倆許久未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知趣的帶著宮人們退了出去。見身邊已無旁人,周康像在雍華府那般,湊坐在周熙的椅榻邊,拾起桌上的青橘,愛惜的剝開放進嘴裡,咀嚼的嚥下,“西北荒蕪,康兒已經數月不曾吃過汁水這樣豐盈的果子了。”
話音剛落,周熙眼眶已經溼潤,“把盔甲脫了,讓我看看你受傷了沒有。”
周康直直起身,褪下盔甲,黑衣裹身,身姿英拔,解開腰間的衿帶,拂下薄衫,露出光潔的上身。
周熙捂著嘴,大滴的淚水簌簌滑落,滴在了周康還未痊癒的傷口上。
“這些個刀傷,就像割在我的心上一樣。”周熙心痛的輕撫著,“雍華府的康少爺。。。康兒,你又是何苦這樣拼命!”
傷口痛楚,周康蹙眉道:“阿姐只要知道,康兒做什麼都是為了你,為了周家。傷早已經不疼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麼。”
周熙小心的幫他披上衣衫,直視著他的眸子,“康兒,皇上待我很好,也會好好待你,你不用再替我打算什麼,你我姐弟,這一生都沒什麼可以顧慮。”
周康沉默著繫上衿帶,忽然幽幽道:“其實,阿姐知道麼,大殺四方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大破呼邪單于帥營時,我帶著一千輕騎做的先鋒,如天兵神將般殺的他們措手不及,這身上好幾處傷,我也是在大捷之後才感覺到,血花飛濺之時,你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只有無盡的滿足興奮。。。。”周康黑眸泛起閃爍來,“當時我身邊沒有嵇冰,沒有燕公子,只有我自己,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周康不需要靠任何人也可以建功立業,也可以給周家增添榮光。也可以讓阿姐為我驕傲!”
“康兒。。。”
“阿姐。”周康怔怔的看著她,“龍青與我說過,她說阿姐這樣的貴女只會和可取天下的大英雄在一起,他配不上你,我也是。”
“別說了。”周熙轉過身去。
周康一時情動,忽然扳過她的身子,“如果我也可以做英雄,阿姐是不是就不會只把我當做弟弟!”
“周康!”周熙忽然高聲喊道,“放肆!”
周康驟然鬆開手緩緩落下,“我真後悔,為什麼要做你的弟弟。。。”
周熙心中泛起不忍來,“註定是空一場。。。所以老天才讓我們做姐弟。夫妻還有情深緣淺愛意淡去的時候,只有姐弟親情,永遠都不會被抹去。。。”
在周康的記憶裡,自己從未流過眼淚,就算是周榮過世的時候,周熙哭的肝腸寸斷,他也只是守在阿姐身後,沉默的看著楠木棺裡這個坐享了一世榮華的垂垂老人。
但這次,周康流淚了,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絕望,是周熙與獨孤銘大婚那日他也不曾有過的絕望感覺。
——就算你為她而死,你也只是她的弟弟。
這才安置下來,莊雲燕便要出宮,仲白露初來潤城,自然是到哪兒都跟著這個掌門。
莊雲燕在英王府外遠遠徘徊許久,遲疑著沒有上前。仲白露等著心焦,疑道:“掌門朋友遍佈天下,京城哪位朋友讓掌門這麼為難?想見卻又不得見?”
不等莊雲燕喊住她,仲白露已經竄了出去,瞅見“英王府”的牌匾,頓悟了過來,“原來是她。。。”
“掌門想見凌雙華?”仲白露微微蹙眉,“我替你把她喊出來就是。”
“算了。”莊雲燕轉身走道,“人家未必還記著我,算了。”
“怎麼說她也算是我們無聲門的人了,怎麼會不記著。。。”仲白露說到一半反應了過來,咋舌道,“掌門,你。。。”
莊雲燕抽出青玉簫拍了拍手心,微笑著豁達道:“走了。”
無言的走了一段路,仲白露終是耐不住性子,“掌門。你不愛聽我可也得說。人生不過幾十年光景,若是活的和你一樣憋屈,在我看來可是白活一場。你事事為他人著想,到頭來委屈的卻是自己。若是我早些知道。。。我就不會帶凌雙華去觴城見世子。”
莊雲燕輕撫青玉簫,笑吟吟道:“我還沒急你急什麼。正因為人生苦短,有些事就不應該執迷其中,凡事看開些才好。只要你在意的那個人過的好好的,又何必再去打擾人家。”
“你又怎麼知道她過的真好?”仲白露搶白道。
“你又能知道她留在無聲門就一定是好事?”莊雲燕嗔怒道,“走了。”
英王府裡,好動的凌雙華一整日都沒有出去。
皇宮
大殿上觥籌交錯歌舞昇平,獨孤銘備下盛宴為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