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爍點點頭,說:“原先不知蘇成的存在,對於這件事我也一直想不明白。後來知道了蘇成的野心,卻又將這一茬忘了,剛剛聽您一提,我才猛然想起還有這一樁事。”
陸爍話說完,屋子裡又是一靜。
等他再抬頭看時,陸昀已經轉過身去,開啟身側的窗子,外頭皎白的月光流瀉進來,室內亮如白晝。
他這才轉過身,逆光看著陸爍,說道:“看來這是蘇成留的後手了!如今等不及要行動了,自然要把這個把柄拿在手裡,以備後用。”
說完,他與陸爍目光一對,兩人均是一樣的想法。
衛釗此人乃是正經皇嗣,蘇成握在手裡,既能牽制晉王,又能牽制四所。
這成王世子倒是想得遠。
“父親預計怎麼辦?”
陸昀踱步了一會兒,才道:“萬事險中取勝,虎口拔牙雖不理智,有時卻往往能出奇制勝。”
陸爍眼睛頓時一亮。
“老爺,二爺。”
父子兩個商量了一陣,外頭白管事突然驚惶叫了一聲。
陸爍心頭一跳,忙隔著木門問道:“何事?”
“宮裡派了公公過來,說要宣您進宮。”
原來是為此事。
陸爍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簡單跟陸昀說了幾句。
陸昀對此顯得不以為意,賦稅改革之策,前幾日陸爍曾跟他提過一耳朵,聽起來倒是不錯。
“即是聖上召見,好好應對就是。”
陸昀點點頭,看著陸爍道:“切記少驚少亂,到了宮裡,莫跟著人亂竄。”
宮中兇險,說是吃人的所在也不為過,因而這些囑託陸爍都一一記在心裡,才跟著他一同出了園子。
竟是周雨安親自來宣的旨意。
陸爍心裡震動不小,不過倒還穩得住,隨同陸昀跟他寒暄了兩句,府中便立刻擺案焚香,跪地接了旨意。
果真是宣他進宮的。
陸爍告罪一聲,回後院去換官服。
陸昀則上前一步,不動聲色遞上一把早就準備好的鼻菸壺。
陸昀也算是惠崇帝身邊的紅人了,跟周雨安見面機會不少,加之最近明面上又歸了太子麾下,周雨安對他自然極為客氣。
不一會兒,陸爍一身七品編修官服,從影壁後端正走了出來。
陸昀衝他微微點頭,陸爍明瞭一切都妥當了,這才道:“勞煩周大人了。”便跟著他上了馬車,直往宮門走去。
去的路上,周雨安對陸爍倒是極為和善,連連提點了好幾句。
陸爍不知他跟太子的關係,只當他是行事圓滑,心裡暗暗將這人情記下,就也不再多說。
……
皇宮一如既往的威嚴肅殺。
硃紅色宮牆高高立著,殘忍隔開兩個世界,外頭是苦苦掙扎的螻蟻,裡頭是不斷更迭的執棋手。
綿延無盡的輝騰建築、精雕細琢的飛龍巖壁、高高聳立的簷角屋脊,夜幕下這一切都黯淡起來,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甫一走近便渾身發寒。
王霸之氣……或許說的就是這個吧。
馬車在第一道宮門前停下,陸爍下了車,長長的漫無邊際的漢白玉階便顯現在眼前。
這條道通往勤政殿——皇權最中心,多少人踏過的地方!只是有人沿著這條玉階,走出條康莊大道來,有人卻倒在地上,再也沒爬起來。
陸爍感嘆一句,便顧不得多思,依照傳臚大典前宮中的教導,半垂著頭,隨同周雨安一同走了進去。
很快二人便上了玉橋,來到勤政殿門口。
周雨安先推門進去,過了一會兒才從裡頭出來,笑著說道:“陛下宣召,探花郎快快進去吧!”
陸爍點點頭,掀起衣襬便走了進去,後頭沉重的木門關起的吱呀聲剛剛傳過來,前頭沉重的檀香味便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將他囊括在裡面。
是一種窒息般的、令人無法忽視的感覺。
大殿空空蕩蕩,兩邊八角宮燈熠熠亮著,陸爍半低著頭,不經意看到視野上方的明黃色,心咚咚跳了起來,能清晰聽到雙腳落在大殿中的聲音。
人說皇家威重,以往陸爍雖相信這句話,卻不如此刻來的真實。
“拜見陛下!”
陸爍跪倒在地上,恭敬地行了個大禮。
惠崇帝輕“嗯”一聲,語氣輕快,似乎心情不錯,“起來吧!”
“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