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儀只知道,若是日後她也遇到這樣的事情,怕也跟小楊氏一個選擇了。
“太太也是不容易……”
“哪個又容易呢?”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一家的當家主母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能活著本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孟姨娘心底是通透的,正如她如今看著熟悉的宋儀,便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手指穿過她髮絲,然後盤成一個好看的髮髻,然後道:“我往日總跟你說,女兒家不能以色侍人,以色侍人者,不知能得幾時好,可你這般的顏色,越是遮掩,越是明顯。世事順其自然,興許還能有更好的結局……儀兒,姨娘只盼著你日後能嫁個好人家,不要有什麼野心,也不必有什麼抱負……”
那些東西太重了,小女兒家的肩膀,如何承受得起?
宋儀聽了,卻只無言。
她沒有回答,卻回握住了孟姨娘的手,抿唇笑了起來。
孟姨娘只當她是聽明白了,也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了,臉上掛著笑,翻開了宋儀的妝奩,道:“京城姑娘喜歡在身前佩上一掛手珠,看著漂亮,雖我也不知這哪裡漂亮了,可總歸咱們也掛上去,不輸給人。”
宋儀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眼晃過去就看見了那一串漂亮的綠蜜蠟手串,於是道:“我曾記得太太在我十歲生辰的時候給過我一串蜜蠟的手串……”
她忽然閉了嘴,因為她不知道這一串綠蜜蠟手串的來歷,如今說話不過是為了試探孟姨娘知道不知道罷了。
孟姨娘倒沒覺出她這話裡的差錯,道:“正是呢,那一串被你弄丟了,說去首飾鋪子裡買了一把仿的,倒也沒被發現,不過被你撿了個漏,竟只花了幾兩銀子買來這一串漂亮的綠蜜蠟的手串。所以,你到底還是個有氣運的人啊……”
抬手點著宋儀鼻尖,孟姨娘柔和地笑了。
這場面透著幾分溫馨,叫人不忍去打擾。
宋儀忽然想著,自己著實是個幸運無比的人,一覺睡醒,雖丟了兩年,少了尋常人兩年的見識閱歷,可她終究回來了,又見到自己的親人,這些或好或壞,或真或假的人。
只要她如今雙眼還能看見,雙耳還能聽見,她的所見所聞所感都是自己的,沒有離開或者瞬間消失……
抬手摸著那一串綠蜜蠟手串,宋儀的心思卻渾然不在這上面,她只是陡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鏡中的人,烏髮如瀑,挽著單螺髻,耳上垂著綠玉耳璫,明眸善睞,顧盼生輝,檀口櫻唇,自有滿身的風流姿態,如今身子雖還沒完全長成,卻也能見綽約風姿。
穿的是簡單的淺雪青色半臂,袖上的纏枝蓮紋一圈繞著一圈,精緻而細巧。
衣裳是小楊氏那邊送來的,宋儀約略地猜到這裡面的意思,因為周兼也會去賞蘭盛會。
想想也是有意思,她以為與這人緣分已經盡了,所以沒有再奢想過更多。然而在彭府門口的一次重逢,雖然沒有一句話,可兩個人之間得距離似乎瞬間就近了。
明明……
即便是在以前,她跟周兼也不過是數面之緣,對這個人的大多數印象來源於旁人的傳揚,多半都是周兼對她有所謂的“一見鍾情”,可還不全然都因為這樣的相貌?
而她也太早被劃定了人生的界限,所以沒有想過別人,對周兼既然滿意,那自然滿心滿眼都是他了。
只是現在……
周兼真的是她良配嗎?
兩個人不是沒有重新回到軌跡上的可能。
現在的周兼表現給小楊氏的一切都是善意的,他甚至摒棄了舊日的恩仇,也忘掉了宋元啟曾經的見死不救和忘恩負義,現在他願意跟他們聯手起來,一起解救宋元啟與周博。
不可謂不完美了。
宋儀還能奢求什麼呢?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梳妝打扮好,時辰也差不多了。
賞蘭盛會一般都要開上三天,大多在傍晚的時候開始,期間來自各地的蘭花都會被匯聚到朱雀街旁側的小街裡,正是達官貴人們經常經過的地方。
因為今年來賞蘭盛會名聲在外,這一條原本沒有什麼名氣的街,也成為了京城大名鼎鼎的“蘭街”。
宋儀等人是與楊府一道去蘭街的,每到這個時候,青年男女們總是打扮好了,各自把自己最漂亮的一面展示出來,因為誰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在這裡邂逅一場新的姻緣。
至少,宋倩今兒是用心打扮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