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流言者,每人扣三個月的月錢,將這筆銀子交給奚官局,用於興建養老所。從我的月例裡撥出些銀子來,尋訪素娥的家人,將她的屍身運回家鄉安葬吧。”
這後宮里人命是多麼的輕賤,她不過是個被主人丟棄的棋子,我能為她做的,也不過是讓她落葉歸根。
魚姑姑應了一聲,便去辦事了。我又埋首書中。這本名為《踏歌行》的山水遊記來自晏殊,是他15歲到17歲之間遊歷天下的日誌。夾帶在兄長謝朝陽送來的一堆書本中送進來,我整理的時候發現的。
翻開書冊的第一頁,紙張上的浮水印影影綽綽,暈成一枝墨蓮,在書的左側寫著藏書日期,算算日子是在七八年前了,而書頁的正中央則留下了四個字“投桃報李”。那字跡頗有王羲之的韻味,翩若游龍,意態瀟灑。書角上蓋著晏殊的篆書私章。所謂的桃,就應該是指我上已節後給他送去的那幅《清平調》,除了“雲想衣裳花想容”那首詩之外,我還在紙上畫了一個水彩的,頭戴牡丹花的Q版小人,主要的目的自然是取笑某人。而這個李,卻是再合我心意不過了。
這本書中的文字是如此的愉悅與生動,幾乎可以看到那個15歲,尚有著少年青澀的晏殊仗劍江湖的瀟灑身影。我也隨著他的文字,一起暢遊五湖四海,飽覽山川秀色。這對於在這深宮之中坐井觀天的我來說,這種愉悅太珍貴了。
“娘娘,您坐得太久了,該出去轉轉了。”暗香提醒我道。我點點頭,扶著腰站起身,為了寶寶,也該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了。
“奴才李福海,參見皇后娘娘。”我才扶著暗香的手走出門,就見李福海匆匆而來。
“李公公怎麼有空來?”我有些驚訝,李福海很少離開皇帝的身邊。
“老奴奉了皇上旨意,向娘娘送交新貴人們的受封名冊,皇上說,若娘娘不合心,就照著您的意思改動。”
李福海雙手將名冊舉過頭頂,暗香接了過來遞給我。秀女冊封之事因為我身體不適而拖延了下來,如今我終於好轉,這件事自然要提到議事日程上來了。
“這名冊本宮留下了,請公公回稟皇上,冊封妃嬪之事,臣妾無權置喙,一切聽憑皇上作主。”按照宮規,皇后負責管理後宮,對於嬪妃晉升,只有提名權,沒有最終決定權。而冊封,除非皇后動用中宮表箋,則完全由皇帝做主。自來妃嬪間就多是非,我可不想參合到這裡面去。
李福海很快就離開了,我拿過那本冊子開啟,第一頁寫了六個字:“長相守,勿相疑”。我皺眉,平白無故為何寫這個東西給我,他到底想做什麼?
第十七章
我的疑惑很快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魚姑姑將《起居注》交給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臉色。我吸了一口氣,將它翻開,承乾殿、才人夏侯氏幾個字映入眼簾。
本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瞬間,大腦還是一片空白。我閉上眼睛,怪不得他說長相守、勿相疑,怪不得昨晚我睡前他還沒有回來,原來是在另一個溫柔鄉里留戀。那具已經抱過別的女人的身體,那雙吻過別的女子的唇,好髒,真的好髒,他怎麼還敢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後半夜再回到我的床上?一股酸水頂到了喉嚨,我捂住嘴巴,對著白蓮玉盂吐的天昏地暗。
“娘娘,娘娘!”魚姑姑拍著我的背,著急地喚道。
“我沒事。”我伏在榻上喘了口氣,接過水漱口,然後說道:“姑姑,讓人將鳳床上所有的被褥鋪蓋全部都撤了,我再也不想看到那些東西。”
“娘娘,我知道娘娘心裡不好受,為了您肚子裡的小皇子,您也要多多保重才是。”
“我沒事,姑姑,叫暗香來,幫我更衣。等一下新貴人們就都到了。”我搖搖頭。冊封第二天早上,所有的新受封的秀女都要到皇后宮中朝拜,這是規矩。
“娘娘,醃梅——”輪值的宮女許是怕我再吐,連忙把醃梅罐開啟。
“拿下去,砸了!”我看一眼那白玉罐,冷冷地說。
敷粉、塗好胭脂,換上一身正裝。化妝果然是女人最好的假面,憔悴不見了痕跡,蒼白也為鮮豔所替代,只是眼睛裡沒有了那段神采飛揚,原來外遇竟是這麼傷嗎?錯了,什麼外遇啊,這是正常的雨露均霑!想到這裡,我禁不住苦笑出來。
這個笑容,這種神情,看著鏡中那個人,我有些呆愣。那個一向灑脫到沒心沒肺的彎彎呢,我把她藏到哪裡了?就算是到了別人的軀體,難道心也要跟著同化嗎?不可以,彎彎,我默默給自己打氣,再抬起眼,鏡中的我和現實的我,都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