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夕,五個名字,他的速度倒也不慢,有了這樣的苗頭,估計現在應該是六宮粉黛俱歡顏了吧。
空氣難堪地沉默著,我可以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放下《起居注》,我淡淡地說了一句:“姑姑,用印吧。”
“娘娘,皇上的心裡還是有您的,那空了的上半夕,就是因為皇上在您住的齋室對面的假山亭上,站了半個晚上。”疏影突然出聲。
“疏影,我沒事。”我愣了一下,那又如何?他為我宵立寒夜,可最終卻還是免不了要在別人的錦帳中流連。這是我與他,永遠也不能迴避的命運。
………………………………………………………………………………………………………………………………………………………………………………………………………………
當我來到龍泉宮書房時,皇帝正站在窗前,他俊美的側臉線條深邃而優雅,帶著一種寞落與冷寂的表情。屋子的宮人在李福海的帶領下離開,很快便只剩我們兩人。
“臣妾參見皇上。”我站在原地,簡單地福了福身,他說免了我的禮,但是我卻不能真的失禮。
“你來了,彎彎。”他轉過身走向我,表情複雜:“我——”
“皇上,臣妾——”
我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擁入了他的懷抱。他抱著我坐上睡榻,讓我坐在他的膝上,頭枕在我的肩膀,吐在我頸項間的呼吸激烈而灼熱。我安靜的坐著,好像我的心仍舊停留在初初得知看到那些名字的一瞬間,那種感覺,就如同被鋒利的刀極快地割過,只覺得冷,卻感覺不到疼。
四周一片寂靜,寂靜到我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他突然抬起頭,眼中劃過一抹受傷,聲音被怒氣拔高:
“夠了!非要每次都這樣嗎?”
“皇上說的,是這樣嗎?”我轉頭面向他,綻開皇后的“職業笑容”,聲音平靜的連我自己都心驚。
“你——”他怒氣更盛。
“木已成舟,何必回頭?”他眼底充滿了血絲,像一隻即將暴走的困獸。我苦笑一下:“即使知道我遲早都會知道,你卻還是做了,不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嗎?你是皇帝,總有很多身不由己,我是你的皇后,她們是你的嬪妃,這些不過是天經地義,我又怎會因為這些怪你?”
他看著我,表情震驚。我卻依舊平靜,讓理智牢牢地掌控我的情緒:
“下個月藩王就要進京了,才動了吳家,雖然已經盡力將損失控制在最小,然而西南畢竟還是傷筋動骨,如今皇家還不能和眾藩翻臉。林美人進宮這麼久,卻仍是在室之身,皇上是無論如何也交待不過去的;何況夏侯才人承寵在先!再者,夏侯才人的家人也要進京,皇上總要有所表示。”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至於陳才人,最近兵部為東北方面的戰事與補給,可謂事務繁忙,陳尚書指揮若定,當居首功,而安撫他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善待他的妹妹;同期的三個人都已經受寵,單是漏了方才人,未免厚此薄彼太過,文家又怎會甘心,所以皇上少不得要一視同仁。至於最後一位柴御女,她的父親是前朝翰林,雖已經致仕,但是在川北人望頗高,正是得用之時。何況只取新歡不問舊雨,宮中肯定多怨。”
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口氣慢慢和緩:
“皇上,這些臣妾已經都想到了。臣妾是後宮之主,對於這一切,又怎會不懂?我也知道,如此揣摩聖意非常不智,不應該告訴你。可是你說過要我信你,所以我還是說了。你能給我多少信任,我便報之多少。此事我再不想提,可以嗎?”
他圈在我腰上的胳膊已經僵住了,那雙如星空般的眼,此刻正狂風大作,電閃雷鳴。我將他的胳膊拉下來,滑下他的膝頭,淡然道:
“可以用膳了嗎?我還可以等,寶寶卻等不了了。”
他能解釋的話,我都想得到。身為皇帝,不能有其身,他也有他的可憐之處。他能給這些後宮的女子最直接、最具說服力的東西,就是□的歡愉,因為這代表皇帝的“愛”,而這種“愛”,可以給她們帶來子嗣,帶來榮耀,帶來家族的福澤綿延。而這種給予,也就成了皇帝控制後宮,並影響朝堂的最強武器。
所有的這些,我都能夠理解,可是就算說了一千遍“我愛你”也依舊不能改變的事實是——他畢竟還是和別的女人,有了這樣的關係。對於他來講,也許不算什麼,他也可以告訴我這不過是一場交易,他可以告訴我不要在意,他能輕易的說出口,不過因為他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