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外命婦的朝拜之禮與百官沒有太大分別,不過多了一道饗宴之禮的程式,我要邀請今日所有來道賀的內外命婦,在未央殿舉辦大宴。這種宴會是純粹的立規矩,沒有人真的指望能把肚子填飽。象徵性的過了七爵之後,頌聖的話也都說完了,每人分得壽桃一隻,壽麵一束拿回家自己用,眾外命婦便都告辭而去。而再下面,才是真正的生日宴,一個時辰之後擺在清晏閣,參加人只有皇帝和后妃。
嬪妃們也很快離開,應該是回去加倍打扮了吧。我也回到昭陽殿,換掉一身繁瑣。雖然皇帝已經幫我減過負,但是那皇后朝服怎麼也不可能變成透氣裝,洗去一身黏膩,在魚姑姑不太贊成的眼光中,換上了一套素白紗裙,那累珠鳳也拿掉了,宗旨只有一個——輕便涼快。
看視過臨幸一欄除了我的名字便是一片空白的《起居注》,我一言不發。倒是魚姑姑說了一句:“皇上回來這幾次,不曾有嬪妃侍寢。掖庭令也因為遞牌子被皇上罰了半年的俸祿。說是按照內則:‘妻不在,妾御莫敢當夕’,身為掖庭,卻不尊禮法,所以罰俸思過。”
………………………………………………………………………………………………………………………………………………………………………………………………………………
“魚姑姑,關於莫愁——”我點點頭,壓住心裡的翻江倒海,從梳妝檯前起身,走到榻邊坐下,接過暗香遞過來的茶盞,然後問出我這次想回來的第二個原因。
“此事教坊方面已有回報。此女是教坊從江南選來。帶她來的是前年已故的內教坊雲韶院的田掌教。田掌教是舊朝的老人兒,與她同時代的教坊中人,大都故去了,追查起來需要些時日。”
“以穩妥為主,切勿打草驚蛇。”我皺了皺眉,是舊朝時代的事情嗎?看來還真是要費些周折了。想了一下,我問道:“先清查與田掌教以及莫愁有過密切接觸的所有人的背景,逐一排查其中所有與西北四藩有關係的人,凡有疑點皆不要放過,一併呈報。”
“皇上駕到!”我的話音剛落,皇帝已經進了昭陽殿。陽光從他的背後斜照下來,整個人被明黃色的柔光籠罩,更顯得丰神如玉。我站起身,眾人皆整衣跪拜。看著我一身白衣,他皺了一下眉,我先發制人:
“除非有比這件還輕便涼快的,否則不要提讓我換裳!”
皇帝拍拍手,從外面快步走進來了一個手捧著蓋著明黃色織錦緞托盤的小太監直接走到我面前,雙膝跪倒,將托盤舉到我面前。
皇帝示意我揭開那錦緞,一股蓮香撲鼻,裡面是一件銀白色的衣裳,襯著明黃色的緞布,仿若截了一段月光織成,如夢似幻,渾然天成。我伸出手,那質料竟如一泓清泉,清涼且柔潤,從手中流瀉,幾乎抓不住。暗香和疏影走過來,將衣服展開,流光溢彩,撩起一片香,那簡約清雅的線條,我感覺到鳳儀宮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屏住了呼吸。
“這個料子——”我看著皇帝,皇帝笑而不答,只好轉頭求助暗香,暗香聲音有些發顫,說道:
“回稟娘娘,這匹應該就是天衣錦,天山的冰蠶吐絲兩年,再將絲在雪蓮池中浸染一年,方能成一匹。三年前的那匹,做了皇上身上那件龍袍,這是去年進貢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無論如何,這也太過了。而且這件衣服是照著我現在的身量裁出來的,等我恢復了身材,難道還要跟著再毀一遍?何況若穿著這件衣服出門——有必要這樣刺激那些嬪妃嗎?
“這件可比你身上的那件涼快輕便?”皇帝開口道,他倒是一派興興頭頭,要親自為我換衣。我按住了他的手,說道:“雲旭,這樣不妥。”
“有何不妥,你不喜歡?”皇帝問道。
“這麼美的衣服,我如何不喜歡?”我搖搖頭:“若你喜歡看,回到行宮我在穿給你看,只是今日——”
“今日又如何?你是我碧落的皇后,除了你,這世上還有人配得上這件蓮月嗎?”
蓮月嗎?是憐月,還是戀月?我心裡一軟,然而就是這一剎的猶豫,皇帝已經把我抱進了衣帽間,不顧我的反對,硬是將這套蓮月給我穿上了。
我承認我意志不堅,我也想看看這件衣服穿起來的樣子。換好後,皇帝也不說話,只是握著我的手,定定看著我。他眼中的驚豔與讚美,足以滿足全天下女人的虛榮心。
我轉過頭,看向鏡子。真是三分長相七分打扮,謝明月本是個美人,只是被我這個懶人生生浪費了,這樣搗扯一下,果然光彩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