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子匆匆走了。
直到院落中再也沒有旁人,立在屋簷下的商從謹仰著頭後退,接著提氣躍起,扶住屋簷的嘲風獸一借力,整個人翻身上了房頂,將瓦片踩出幾聲脆響,一身錦袍沾了簷上的灰塵。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葉央負手而立,大大咧咧地站在懷王府的屋頂上,眼睛炯炯有神,冷著臉看商從謹。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靜默片刻商從謹很認真地回答,見聽的人不領情便說,“自從你第一次來,我就把府裡夜間的護院都撤了。”
葉央穿著一身墨色的貼身胡服,頭髮束得一絲不苟,聞言冷哼了一聲:“那些護院都在,也不見得能發現我。”
“……能的,聶侍衛就知道。”
一板一眼地回答讓葉央一口氣堵在了喉頭,也不裝帥了,憤憤地就地坐了下來,腳胡亂踢著屋脊上的瓦,心情煩亂之極。
商從謹彎著腰走了幾步,還是隔著二尺遠坐在她旁邊,貴氣和煞氣在身上凝成一個矛盾的點,“你身上有藥味兒,病了?”
“我家老夫人身子不好,別說你不知道。”葉央氣呼呼地回答,略側著身子不願理他。
“不知道。”商從謹老老實實道,“我不會瞞你。”
葉央霍然轉身,伸手扯著他的衣領,四目交匯間能感覺到懷王的確沒有隱瞞,卻咬牙質問道:“那你同我二哥說了什麼!為什麼他赴宴回來就成了那副樣子?”葉二郎是在那之後才變得古怪的!
話吼出來頓時覺得心頭暢快很多,緊接著,葉央就意識到她是在遷怒於人,把家裡的種種不如意發洩在別人身上,而商從謹呢——除了擺著一張不和善的臉,幾乎是聽聖旨一樣的聽她發牢騷!
“我同他說了炙手可熱的權貴世家一旦失去帝寵是怎麼個蕭條光景,又說,父皇過些日子準備徵兵。”商從謹垂下眼睛,看葉央的手指一點一點從自己的衣領上鬆開,果真沒有半分欺瞞,“二郎聰慧,他明白了。”
葉央也在看他,商從謹的眼睫就像他這個人,直直的沒半點弧度,一鋪開就能遮住全部心事,“我……不該怪你的。”
她曲腿抱膝,把腦袋埋在手臂間,悶聲道:“祖母病怏怏的,大哥整日嘆息,連三哥都讀不進書,大家不是生二哥的氣,而是氣自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能守住這個家了。”
商從謹不善言辭,一時也無話,只好陪著沉默。對此他不後悔,總好過數十年後葉家徹底失去了在神策軍中的位置。
“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葉央咕噥一聲。
有。
商從謹在心裡回答,卻始終沒能說出來,他不確定葉央是憤怒還是欣然接受。明明已經認定,她和幾年前是不一樣的了。
和那個傲慢的,目中無人,滿心家國天下的大小姐不同了。
自小不被父皇寵愛,也無生母呵護,林貴妃為四妃之首,待他如親子,畢竟也隔了那麼一層。漸漸的,商從謹就學著自己照顧自己,五歲時先皇后忌日,他在三王叔家裡住著,遙遙望著皇宮的方向,覺得很寂寞。
葉央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而後商從謹也想過,是不是因為她是唯一的,所以才顯得特別重要,以至於忽略了缺點呢?
比如除自己之外,任何一個接觸過葉大小姐的人,都不怎麼會喜歡她的。
可是在民間遇見了死裡逃生的葉央,她依舊高傲地抬著頭,堅韌一如往昔,和人說話時卻和善有禮許多,是不一樣了。
赴宴時執意作男子打扮,滿座愕然,葉央還是不在乎。只不過兒時初遇的她是徹底的目中無人,再次相逢的她,卻是徹底不放在心上。
長大後的葉央,在最大限度內活出了最多的瀟灑,她不會鄙夷旁人,但也不因旁人的眼神而妄自菲薄。
如果說兒時商從謹只把葉央當做朋友,那麼闊別多年,那股明朗的自信卻讓他生出了不一樣的念頭。
“莫要發愁了,去與不去總要有個決斷,下這個決定的人不是你,也不會是你大哥。”商從謹開口勸她,心裡卻在搖頭。
不,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第54章
天上有個缺了一塊的月亮,不久後的葉家也會缺了一人。葉安南吊兒郎當的,主意卻很定,結局如何所有人都預見到了。
“也不一定會折在西疆,是吧。”話出口時葉央心底已經有了結果,很輕的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畢竟不出兩年西疆必有戰事。”商從謹果真不會說謊,哪怕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