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商從謹提起,葉央便真的忘了。
“娘子的生辰要到了?”陳娘在裡面隱約聽見幾句,倒比她還高興,從外面把商從謹放下的東西拿進來,“喲,好沉……我也要備一份壽禮呢。”
平日裡懷王有什麼小物件要給葉央,都是讓聶侍衛轉交的多。第一次親手交付,是將望遠鏡研製成功,得意忘形地去找葉央獻寶。
而現在這個包裹,是他親手交付的第二件東西,重要性可見一斑。
葉央伸手掂了掂那個包裹,其實不沉,裡面似乎是甲冑一類的東西,最下面軟綿綿的,應該是塊布。車廂兩側的窗子沒開,藉著微光,她勉強才能看清包裹裡的東西。
或者說,看清了那東西,很勉強才反應過來是什麼!
瞳孔一瞬間緊縮,經歷過生死激戰的葉央,居然雙手顫抖了。
建興十七年六月,當朝天子在太極宮承天門召見得勝歸來的神策軍,必須到場的人裡,還親點了葉央。
自然,言官們又是一陣不滿意——“區區女子,在軍營中拋頭露面已是不雅,聖上您居然還要當著文武百官見她,是不是有悖禮法?”
沒辦法,他們的職責便是提醒皇帝時刻都不要做出格的事,連當年的開國皇帝連續一個月多加了幾個菜,都有人覺得鋪張浪費呢!
這天上午,明明傳得訊息是巳時正面聖,可剛過辰時,京城的坊間街道兩旁就擠滿了人,酒家茶肆的二樓窗戶裡,你擠我我推你地探出了不少腦袋,背景不夠硬或者家裡沒銀子的,連露半張臉的資格都沒有。
原因無他,百姓們太想見一見這位葉大小姐了。
數年前她自鬧市打馬而過的身影,還倒映在每一個小商販的心裡,不知道那尊魔王如今長成了什麼樣子。可那些沒受過她摧殘的,對葉央依舊嚮往——這個國家有過起死回生的女神醫,有過家財萬貫的女商賈,也有像袁夫人那樣養活了萬千百姓的女地主。
不過,能夠稱得上是女將軍的,除了死後追封的平陽長公主,也就只有葉央一個人。
她是什麼樣子?連庫支人都能被她打回雁冢關外,肯定比男人還兇狠!
所有人都這麼想著,目光焦灼,踮著腳望向京城南邊的明德門,過一會兒,葉央便要從那裡進來,沿著最寬的一條街道直奔皇宮了!
日頭漸漸升起,她似乎來得晚了些?
不,已經到了!
迎著太陽,身著緊身玄衣的神策軍將士出現在明德門內,從步兵到騎兵,動作整齊劃一,一步步隱隱踩著節奏,從距離到邁起的高度絲毫不差,竟無一人出錯!光是用走,都走出了銳不可當的殺伐之氣!
那葉央呢?她在哪裡?
隊伍旁邊跟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過車簾,露出裡面正坐的女子身影。離得近的傢伙看見那女子的側臉,立刻僵住,失去了全部反應。
“天仙,當真是天仙一樣絕色!”
有人聽見他喃喃的自語,不禁嗤之以鼻。難道葉央打贏了仗,靠的是臉嗎?可當自己也窺見了馬車裡的人,同樣傻在了原地。
……葉央,不會這麼美吧?
神策大軍領頭的是兩個漢子,一個瘦小,眼珠子滴溜溜地亂轉亂瞟,卻極力做出肅穆的神情,另一個長的很黑,所有表情都隱藏在捲曲的大鬍子裡。
所有人的疑問,在發現那個身影后,都得到了解答。
氣度不凡,鋒芒乍現,她從一個騎在馬上的瘦小漢子身後閃了出來,側頭說了句什麼,便迎著太陽繼續前進。身上的鎧甲銀亮反光,鮮紅的披風垂在背後,昂揚肆意,再猖狂的人也要退避幾分!
因為沒有戴頭盔,旁人便能看見她一頭青絲用根烏木髮簪束成四方髻,髮簪末端的珠子已然黯淡,那雙自信堅定的眸子卻分外明亮。
和通身將軍似的裝扮,一起彰顯了身份。
——葉央,就該是這個樣子的!
“管小三,好歹我也是個統帥,你把馬催的太急,都跑到我前面去了。”葉央未看人群,簡單說了句話,又目不斜視地抬頭走在首位。
銀甲紅披風,這身行頭,比邱老將軍去年入京時更張揚!
馬蹄和腳步聲合奏成整齊的音律,葉央有片刻走神,想的是身上來自商從謹的賀禮。
鎧甲並非銅鐵所鑄,同樣的體積重量卻更輕,以她的經驗分析,應該是比黃金都貴的鈦金!熔點極高不易鍛造,想來商從謹就是因為監造此物,才會在春天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