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人:“你剛才可聽見老夫人咳嗽了?我怎還耳朵發叉了……”
“我也聽到了哩!”
“可真?”
“自是真的!”
“咳咳”老夫人又咳了兩聲,眾人喜形於色,卻不敢出聲,只阿陽揉了揉眼睛,將手上打溼,她腳步虛浮,慢慢走到老夫人面前,蹲下|身見老夫人顫抖著眼瞼睜開眼睛……
她想哭,卻不敢哭,生怕哭聲一出就嚇跑了老夫人剛回的魂。見那小姑娘顫抖著累極了的雙手,端起老人頭部,她才反應過來跟著扶住老人肩膀,令她慢慢的坐起來。
江春喘了口氣,顧不了胸口那片雪白的起伏,待胸中氣順了些,將三指搭在老夫人脈上,見脈已不似將才劉太醫若說的“指如彈石”,只仍是微細欲絕,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那面色也慘白至極——這是陽虛欲脫的表現。
這時代沒有急診科常用的抗休克和強心藥物,若放任就這般下去,老夫人現在的回醒就成了“迴光返照”……她忙對著阿陽老嫗要求:“阿陽嬤嬤,速速熬一碗獨參湯來!”
此時的眾人,哪有不信她的。阿陽聽了這話想要親自去熬,卻是老夫人輕輕碰了碰她的手,似是想要拉住她,但實在無力,只能碰了碰。
江春明白,這是剛從鬼門關回來的老人,需要一個陪了她一輩子的熟人,可信之人,繼續陪在身旁,她才有安全感。
那小秦夫人見老夫人醒過來了,只覺滿心滿眼的失望與不痛快,都怪這臭丫頭多事兒!但眼見著皇后娘娘就在跟前,她不得不裝出樣子來:“哎呀,我去給婆母熬吧,正好我房裡有隻兩百年的人參拿來孝敬婆母是再好不過……”
“且慢,我阿孃的入口吃食從此刻開始,不許除了阿陽之外的任何人再沾手,若是被本宮知曉了,有哪個不長眼的再摸到她吃食一下,本宮就剁了她的手,可聽見了?”皇后娘娘執掌中宮多年,自是磨鍊出一番氣勢來,將眾人唬得大氣不敢喘。
江春這才得見傳說中的皇后娘娘,她愣了一下,才想起參見皇后的禮節該如何來……正要跪下行大禮,卻被娘娘拉住了,笑著道:“恩人小娘子當不起,是我竇淮娘該向你行禮才對。”
江春生怕她真向自己行禮,忙著岔開話題:“還得速速去熬一碗參湯來……”
果然,竇淮娘忙指著自己身邊一嬤嬤與小黃門道:“你兩個去。”
於是,江春也就不管他們是何處拿的參,何處找的鍋了,自有那有眼色的婆子回房去抬了張軟塌來,將虛弱無力甚至氣若游絲的老夫人輕輕抬上去。
竇淮娘這才過去握了親孃的手,嗚咽著道:“阿孃,阿孃,兒險些……險些……就見不著阿孃了!阿孃好狠的心!”
說著愈發小聲啜泣起來。雖是執掌中宮,母儀天下的女人,但此時的她也只是個需要親孃的女兒。
不似竇憲,從老夫人醒來至今,他除了發愣就是發愣,好似母親能從鬼門關再走一遭回來於他亦是無關痛癢的。江春看得齒寒。
竇元芳只深深看了他的好爹一眼,轉過頭去見江春孤零零站在塌旁,姑姑與祖母說著話,只她一個人站著。
他定定望著她,慢慢走過去,見她低著頭,後頸青絲被汗水粘在面板上,愈發襯得雪頸纖長,引得那群年輕兒郎頻頻張望……他突然不想她被人看到。
於是他輕聲對她說:“可要回房歇息一會兒?”
江春不親眼見著老夫人轉危為安,她放心不下,只搖搖頭。抬頭見他緊蹙著眉頭,她終於覺得自己沒有辜負他的救命之恩,沒有令他失去祖母,她忽然覺著有點欣喜呢。
於是她輕輕綻開笑顏,對著他露出兩粒小小的白牙,帶了自己都未察覺的討好道:“竇叔父莫擔心,竇家祖母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你不要傷心,這世上還有關心你的人,還有……不想讓你傷心的人。
竇元芳被那兩粒細米粒般的小白牙閃了眼。
此時此刻,他只覺著心內有個角落慢慢融化。那感覺,似乎是有一盞極微弱又極溫暖的燈,火苗雖小,卻堅定而持續的照著他那間黑屋,他不一定能觸控到光,但他知道,有光在……有光在,他就覺著有什麼在融化。
兩人對視一眼,江春被他眼內的灼熱燒得迅速轉開視線,只故意無話找話:“竇叔父差事都辦完了哇?今日何時出的門?那梨子汁兒是你與老夫人準備的哇?誰去通知你們的?”
這問題就似一串小葡萄似的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竇元芳再沒有往常的“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