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也不再是當年的模樣。
嚴枕雲回了江南,去了鎮寧。
三月,鎮寧大雨,澆得路上措不及防的行人匆匆往家跑去,小販們也咒罵著天氣,急急收了攤,就怕澆著雨淋病了,浪費了好不容易賺來的錢財。
街上漸漸少人跡。
嚴枕雲正巧走到了一座橋上,他想了想,坐在那欄杆上,瞧著底下的流水。
他在想他印象中的上一場大雨。
那時他孤身在追魔教的人,天冷,雨許是比今日還大,他淋得溼透進了一座破廟,靠在欄柱上,多日未閤眼的疲憊鋪天蓋地而來,他竟就這麼睡了過去。
醒來,面前燃了火堆,柴已燒到了末尾,而他身上搭著一件衣裳。
但是這些都未曾讓嚴枕雲變色,他突然站起身,不顧那柴火燙手,硬是伸手過去,小心翼翼地挪開了他左邊靠石墩的那根木柴,看見了被它蓋著,已經有些損壞了的一條簡陋的小魚。
有人用了這破廟中經年的灰塵,閒極無聊,畫了這條小魚。
嚴枕雲坐在火堆邊,又哭又笑,像是個傻子。
他帶走了那件衣裳,與他的梅枝藏在一塊兒,卻帶不走那條小魚。
他從來都帶不走那條小魚。
一條,在他家的湖邊,早就失了蹤跡,一條,在東極山上,不過一日就化了,還有這條,是連半絲風都禁不住的灰塵。
世事從來便有如意與不如意。
“噠噠噠”,很是清脆的腳步聲,一個穿著蓑衣的小姑娘跑上了橋,看見了坐在橋邊的男人。
她抱著懷裡溫熱的糯米雞,很是疑惑地看了他幾眼,跑下橋去幾步,又站住,跑了回來,看著那渾身淋得溼透還坐著不動的叔叔,很是迷惑地問他,“叔叔,雨這麼大,你打得這麼溼,不冷嗎?”
嚴枕雲回頭看她,點頭,“我冷的。”
小姑娘更疑惑了,“那你為什麼還坐在這裡?”
就是她,這麼小,也知道不能淋雨,淋雨了要喝薑湯,要沐浴,要換衣裳。
可她聽見這個奇怪的叔叔回答她,“我在等一個給我添衣裳的人。”
小姑娘點頭,又問,“那她什麼時候來?”
嚴枕雲臉上的笑頓了下,但也只是這麼一下,他回過頭去,看著腳下河水,告訴這個熱心腸的小姑娘,那個他並不想承認的答案。
“大概,她永遠也不會來了。”
小姑娘被這彎彎繞繞弄得頭暈,她有些後悔自己搭理這怪叔叔了,可想著他這樣子實在可憐,比她家裡等著吃糯米雞的弟弟還可憐。
所以她說,“她不來,叔叔你去找她不就好了,為何要在這兒等著!”
“噠噠噠”,小姑娘又下了石階,滿心歡喜的朝家中而去。
嚴枕雲看著她無憂無慮的小背影,竟突然醒過神來。
他離了鎮寧,去了潛林,去到他們曾住過的那個小院子裡。
院子裡的梅花已過了花期,如今長滿了樹葉,嚴枕雲拿了個小鏟子,去梅花樹下鬆土,按著早年的記憶,去挖他們埋下的瓦罐。
瓦罐挖出來,他先是去拿了那封信。
信紙已有些磨損,但還看得清上面他略顯稚嫩的字跡,一筆一劃寫著,似乎還能看見他的委屈與堅定,是他曾以為自己邁不過去,也揹負不動的家仇。
然而事到如今,那些逼死他阿孃的人都已付出了代價,他也過得不錯。
腿有些痠麻,地上並不溼,嚴枕雲乾脆就席地而坐,去掏了另一封信。
比起他絮叨的家仇與恩情,這封信實是簡單得很,只一句話。
——雲哥兒,你報了仇,當了大俠,也要記得開心啊。
信上的字跡忽然被眼淚糊了下。
嚴枕雲趕緊將那迅速暈染開的紙舉高,對著日光輕輕地吹,然後細細收好,想著帶回去定要先好好修補。
他努力岔開了心神,去摸那壇梅花酒,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拿掉了封泥,湊到嘴邊喝了一口。
又酸又澀又苦,還有股難言的滋味。
嚴枕雲皺了臉,被這味道噁心得夠嗆,忍不住就抱怨,“阿姐,你這釀酒的手藝可真是糟糕啊!”
然而風靜樹也靜,並沒有人回答他。
嚴枕雲慢悠悠地,將那壇酒都喝完了。
他覺得自己大抵會中毒而死。
可他還是抬起那酒罈,往嘴裡倒。
這次倒出來的,卻是個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