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 才沉默地站起身,推開了門。
屋外的秋風呼呼地灌入衣袖中,王韞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 秋風忽然吹得門吱呀作響,王韞沉默地又折返回門前。
屋內的他依然靠在窗前,一線斜陽照在他臉頰上; 慢慢消失。
王韞緊緊扣住了門; 指節泛出淡淡的青白色,良久; 抬手闔上了門,掩蓋了屋子裡最後一絲光亮。
***
荀楨去世前雖未遷居; 但去世後一切均按禮節來。
荀楨無子; 葬禮有王韞主持,李茂衝、羅元亨和羅安泰他們幫襯著。
從前的王韞本以為自己會忙得一團亂,然而此時,按部就班地處理後事時,她的心卻麻木地再也不會泛起任何波瀾。
換上了白布青縑; 王韞面色憔悴卻也不至於恍惚頹廢。
荀楨的死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風波,甚至京中天子都表示了悼念,工部制棺。在他病重時,天子也曾慰問,待荀楨身體好點兒,王韞還笑著和荀楨說自己終於見到傳說中的皇帝了。
如今,縱使旁人怎麼議論這死後的隆寵,外面的一切都已經和她已經無關了。
其間,方以默他們擔心她,特地抽出了半刻時間安慰她。王韞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他們一個個紅著眼睛的樣子還來安慰她,已經說明了一切。
王韞的父母和弟弟也來了一次,王韞沉默地接待了他們,張氏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便化為了一聲嘆息。
下葬當日,天子親臨。
周圍的喧囂浮華就像浮在耳畔,王韞只是看了一眼墳墓。墓址是由李茂衝卜筮,遠離人煙。
從今往後,他將會在此長眠,長眠在黑暗中,再也沒人打擾,無事可憂,鳥鶴相伴,坦蕩歸去。
一切事畢,回到家中,真正地就只剩下她一人了,府裡空落落的。白天倒是喧鬧,晚上她就像個孤魂野鬼,遊蕩在空曠的宅子裡。
登上了書房小樓,如今這幾日,秋雨下得愈發頻繁,屋簷下一團暗沉沉地昏黃,雨滴順著簷角滑落,夕陽照射在几案上。霞光中,荀楨依然坐在那兒,鋪紙提筆,對著一盞銅雁魚燈,燭火映照著那抹清瘦的身影,氤氳了一室的墨香。
幾十年的時間,他就坐在這兒,一坐就是一輩子。
“那便多謝小友體諒了。”
“小友可否幫我加些水?”
“我……我不大會……”
“小友不必緊張,隨便添些便是,就當是練手吧……”
王韞慢慢地坐下。翻出几案上堆疊著的一本本書、一張張紙、一支支筆。翻出荀楨交給她的《靈飛經》,翻出荀楨送給她的硯臺。
“此貼是我當初摹的《靈飛經》,本是交給玉燭練字用的。”
“小友的字並非不好看,只是小友的字十分工整,太拘泥於規矩了,小友若是初學楷書,字帖靈秀精妙,又不失變化,頗適合你。”
太拘泥於規矩了嗎?王韞挽起袖子,認真地在紙上落筆。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望著紙上的字,王韞搖了搖頭,確實太拘泥於規矩裡,只是沒人能在身旁指點了。
天色已經黑了,王韞親手點亮了桌角一盞燈。雪晴來尋她,又被她打發了回去。今晚她想在這兒睡,等明天,她就會依荀楨以前的話把他的書帶到書院,把書房鎖起來。
荀楨的書很多,滿滿當當地塞滿了馬車廂,擔心她一個人應付不來,方以默盧愷之他們也都來了。
“含玉。”方以默望著她,神色猶豫不決。
王韞明白他是在擔心她的心理狀態,搖搖頭示意沒事,王韞又自己親手去抬書。
荀楨的去世讓方以默成長了不少。他已經決定不去參加科舉,而是回去繼承家中事業。
說話時,方以默苦笑,直言自己擔心盧愷之,“我擔心的是安康,他一直想我能同他一道兒。”
“既然你已經決定,不如自己和他好好談談,相信他不會怪你。”
書院因為荀楨停課了數日,以示哀悼,學生們仰慕荀楨為人,甚至有個同荀楨才見了一面的學生,聽聞噩耗時當下便慟哭不止。
把書交給羅元亨處置,和羅元亨說了會兒話,王韞便打算回到府上,府上還有很多事在等著她,她暫時抽不出時間在書院待太久。羅元亨表示理解。
卻不想,還沒踏出書院,羅安泰忽然攔住了他。
“含玉,能否和我來一趟。”羅安泰輕聲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