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今朝想了想,勸解道:“王爺放過南浦軍師一命,三千軍士無一活口,死無對證。卑職以為,只要將柳綿交出去……”
段懷真抬頭,再輕輕一抬眸,湛亮的眸子漆如玄星,楚今朝不由得一個寒噤,下面的話就不由自主地卡在了喉嚨。她退後兩步,扶住灶上的鍋蓋,決定不再試探,直接道:“王爺應該知道吧?柳綿原名聶絳晨,是蜀關聶大將軍聶若弼的掌上明珠。王爺若是愛護她,最簡單莫如殺了她。若不捨得殺她,不如放她自由。”聶絳晨的心根本不在這裡,否則也不會想方設法留下記號讓人來救她。段懷真這麼將她關在這裡,還讓她吃安胎藥,遲早逼瘋了她。
段懷真苦笑一下,卻笑得楚今朝歆羨不已。真是長得好看的人,怎樣都好看。想那段懷越若是能像他一樣連苦笑都能笑得如此姿儀美好……哎,想什麼呢?
“我怎會不知?”段懷真喃喃道,“但她若死了,若自由了,我怎麼辦?”
輕輕這一句,讓原以為已經練就鐵石心腸的楚今朝也禁不住心臟一揪。
段懷真沉默一會,將藥碗擱在旁邊桌上,忽然取下右手中指那個奇怪的銀色指環,將它遞給楚今朝,道:“今朝既然能放過柳綿一次,何不再放她一次?”
楚今朝盯著他纖白玉手上那閃光的指環,有些不明所以。
段懷真微微一笑,道:“這個指環送給今朝,換我和她一個自由。”
楚今朝還是不懂,但也沒有推拒,伸手將那指環接過來。只覺得有些沉澱,有些機巧,乍看普通,其實裡間乾坤甚多。依稀她是知道段懷真的兵器實際上是這個指環,但是,他把這送給她是個什麼意思?
段懷真道:“你把這個指環拿給皇上看,把我這句話說給他聽,他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既然是啞謎,楚今朝也就不問了。將那指環收入囊中,望了一眼廚灶後頭木門掩住的屋子,她心中一陣嘆息。本來想跟段懷真再說句話,卻見他正伸手去試著剛才藥汁的溫度,末了還不滿意,將那藥碗端置唇邊,俯首用唇瓣輕觸著藥汁,確定溫度剛好了,才站起身,要往屋裡去。
楚今朝輕嘆一口氣,知道她什麼都不必說了。聶絳晨,到底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呢?還真不好說。
“我知今朝不願提舊事,但一心往前走時,記得常回頭看看,方能不忘記最初的夢想。”
楚今朝要離開時,段懷真忽然在身後補了一句話。楚今朝回頭,卻見段懷真微微一笑,讓滿山的枯黃剎那間春花燦爛。
這段懷真,真正的殺人利器是這張看著溫良無害的笑臉吧?
但這張笑臉,以後應該也真的能溫良無害了吧?
段懷真手下有一百暗刺,雖然只有一百,卻抵得過千軍萬馬,專門跟著他執行暗殺和突襲行為……
誰說他沒為段君銘的江山立功勞?
人前的輝煌是段君銘與段懷瑾,人後的偏鋒都是段懷真在走。除了聶若弼,他手上不知道到底染了多少大興將士的鮮血。
楚今朝並沒有想到段懷真會將這路暗軍送給自己。她來此間的目的,原本只是想……賣他個人情。段君銘能幾次三番放過聶絳晨,足可見他對段懷真的重視與珍惜。這一次,必然也不會例外。只要段懷真回去,段君銘絕對不會為難他,也不會對聶絳晨怎樣。回頭瞧那次假冒皇后的事件就知道。
她沒想到的是,段懷真居然因為聶絳晨放棄這一切的地位和權利。
老實說,她並不太懂。
大抵是人各有志吧。
段君銘見到那個指環,也顯得很意外,沉默良久,最後只說了兩個字:“也好”,就將指環還給了楚今朝。
楚今朝不敢要,想推辭。段君銘道:“這個指環只有懷真能決定誰是繼承人。懷真既然相信楚卿,朕也沒有權利將它要回來,若不想要,你再去找懷真吧。”
楚今朝當然不可能再去找段懷真。雖說是皇家的暗刺,但如今直接聽她號令,她若不願,連段君銘都不一定指揮的動,她為何不要?說不要,不過是做做樣子以退為進罷了。
段君銘怎麼會不明白她的小心思?只微微一笑,從桌案的鎮紙下抽出一封信來遞給她。
楚今朝疑惑地接過來,那信居然是北江的密信,只是送信人卻是她不知道名姓的。
信的內容很簡單,段懷瑾前線失利。
楚今朝望著他,不知道他給她看這封信是什麼意思。段君銘最近對她惱得很,她可不敢認為他會願意與她商量這等軍機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