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送來一壺熱茶,坐在棚裡喝茶暖手。
看到你了就不開心。楊冕心裡惱恨。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面前,他還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既然搶走了他大哥,卻絲毫不知道珍惜;明明大好殺仇人的機會,卻又不能殺;眼不見心不煩,偏偏他還三不五時往這裡跑。
從沒見過這麼不自覺的人,他煩都煩死了!
但大哥說了,只有先學會忍耐才能學著做大事。所以,他忍耐著,面上什麼也不表現出來。他喝口水熱絡一下身子,低低地道:“擔心我大哥。”
段懷越也捧著茶碗,故作無事地道:“有什麼好擔心的?等你大哥回來,說不得就是大將軍,封侯拜相了,我們也能跟著沾點光。”說起來,她若回來了,給她個什麼官適合?
楊冕沒他那麼樂觀,輕輕搖頭,喃喃道:“大哥不會回來的。”
段懷越日夜擔心的就是楚今朝不會回來,這會聽到楊冕如此篤定的說法,以為他知道什麼內情,剛剛的自我安慰瞬間瓦解,心中咯噔一下,甩開茶碗扶著楊冕的肩,急切地道:“她為什麼不會回來?她跟你說過什麼嗎?你還在這裡,她怎麼可能不回來?”
“還不是那個該死的皇帝!”楊冕乾脆拿著茶碗朝他砸去,一洩心中怨氣。大哥也說了,偶爾忍不了時,是可以不忍的。
段懷越的額頭被砸出一個包,兜頭還淋了一碗熱水。幸好天氣涼,熱茶篩出後,也不熱了,才免了他的砸傷加燙傷。但就這一下,狠狠地直中額頭,也夠他受的了。
他哪裡被人這麼無禮對待過,當下臉色一變,冷冷地瞪著楊冕:“你做什麼!”
楊冕絲毫不懼,黑白分明的水眸回瞪著他,道:“那個皇帝該死,你也該死!你們都是一夥的!明知道他讓我大哥去打仗不懷好意,你不僅不幫我大哥,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聽到這樣的指責,段懷越的氣焰不自覺地矮了一分。“我……他哪有不懷好意?我哪有說風涼話?”
“他讓我大哥去打我皇叔,大哥若贏了,必定自責死了。若輸了,若輸了……”若輸了,就算不會死在戰場,段君銘也必定以為她是故意的,她也不會敢回來了。
楊冕邊說著,轉身就衝出去了。對段懷越,九分真一份假,總能取得最好的效果。這還是大哥說的。
段懷越看著他跑遠的背影,呆愣半晌,遲遲無法回神。
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連小冕都想到他對楚今朝做了多麼過分的事,他這一次“機會”分明是把她往死裡逼了。怎麼他就完全沒有想過這一點呢?他只想著,只要她不背叛,他必傾盡一切待她,卻絲毫沒有考慮過她的立場。
但是今朝會死嗎?她那麼志存高遠,那麼想幹一番事業,那麼想為國家為百姓做事,在還沒開始之前,她怎麼捨得輕易就放棄?
可是,若真由她親手滅了大興,她如何自處?
段懷越往回走著,伴隨著北風呼嘯,他的腳步也越走越快。越走的快,他腦中反而思索得越慢,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若今朝真的選擇以死謝罪,那該如何是好?
風中夾雜著雪花慢慢飄落,在他身邊飛旋著,越來越大,眼前的路也越來越迷茫。若今朝真的選擇以死謝罪,他該怎麼辦?
那就是他親手逼死今朝了。
試探她的忠誠做什麼?明知道就算她真的背叛,就算他真的親征又抓了她,他一定還是不會殺她的;明知道就算告訴自己,這種毒瘤就該切除,卻一定還是捨不得的。
明明結果都一樣,為什麼還要試探她?
北風怒號著,裹挾著雪花狂卷亂舞,彷彿也跟著在問,如何是好?若今朝真的死了,他如何是好?
想是這麼想的,但當他接到前方軍情,報告楚今朝陣前倒戈,一路暢通無阻帶著十萬大軍直奔晉州投降時,他心中所有的愧疚遺憾頓時被一把怒火燒得一乾二淨,再也顧不得其他,當即清點人馬,直搗北江追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晉州
與盛京的狂風亂雪不同,楚今朝這邊恰是晴空萬里,純藍無雜。只是冰凌吹拂在臉上,也頗有幾分透骨的涼意。
這裡已經剛下過一場大雪了,路上積雪猶深,行軍甚是不便。因此,軍隊放緩速度,卻仍井然有序。
前面已經晉州在望了。
“還要故技重施嗎?”霍穎光在馬背上問著楚今朝,語帶笑意,一半調侃,一半是等著看好戲。
這一路上,雖然憋著氣無出發,但可真是好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