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曉她曾有一個很幸福的家,江閩總督蘇銘韜待夫人情深意重,寵愛獨女如珠如寶,這在江閩已經成為一段佳話。十歲的小姑娘乍然失了疼愛她的雙親,孤身一人離鄉背井投靠舅舅,這當中的心酸,縱是他不曾經歷,亦能想像得到。心中驀地升起濃濃的憐惜,他忍不住輕柔地拍著懷中女子瘦弱的肩膀,滿腹憐愛地道,“如今你有朕了!”
懷中嬌軀似是一僵,緊接著將他抱得更緊,片刻功夫,他便感覺胸膛上一片溼潤。
趙弘佑只覺胸口像被什麼撞了一下一般,那片溼潤觸動了他心底某根弦,一股奇怪的感覺充斥心房。懷中女子對他的依賴是那麼的顯然易見,他靜默片刻,手臂輕輕環住她……
脈脈的溫情縈繞屋裡,直到不識時務的聲音落下,“皇上,都準確妥當了!”
一道冰冰冷冷的視線射過來,郭富貴打了寒顫,只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
聲音傳進來那一刻,蘇沁琬便從趙弘佑懷裡掙脫開來,細細拭去眼角淚水,抬眸衝他笑得若無其事,彷彿方才那悲傷落淚的女子不存在一般。
趙弘佑定定地凝望著她的笑靨,甜甜的、嬌嬌的、柔柔的,一如相處的這段日子中她每一回的笑容。
“笑得真難看!”他嫌棄地別過臉去。
蘇沁琬的笑臉一下便垮了下來,委屈地絞著手指,不時用那雙水霧迷朦的大眼偷看他。
趙弘佑眼尾處瞄到她的模樣,心中一片柔軟,可嘴上依然不留情面,“笑不出來偏又裝模作樣,不是難看是什麼?”
蘇沁琬呆愣著望向他,竟是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半晌,她才喃喃地道,“嬪妾、嬪妾怕哭哭啼啼的惹皇上討厭啊……”
她越說越小聲,到最後腦袋幾乎垂到胸口處了。
趙弘佑一怔,深深地凝視她片刻,才執起她柔軟的手溫聲道,“朕寧願看你真實地哭,也不願看你虛偽地笑。就這般真真實實的不要變……”
最後一句若有似無,飄散在蕩著淺淺嘆息的空中。
“不是要與朕月下對酌麼?來吧,到賞芳亭去!”良久,他牽著依舊低著腦袋不作聲的蘇沁琬移步賞芳亭。
賞芳亭裡已經擺好了各式茶點,半菱及繡裳二人一左一右站在角邊,見二人攜手過來,連忙上前見禮。趙弘佑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蘇沁琬早就從滿懷複雜情緒中回覆了過來,歡歡喜喜地上前拿過酒壺,親自倒了兩杯酒,笑吟吟地舉杯道,“嬪妾先敬皇上一杯!”
柔和的月光灑落她身上,似是給她蒙上一層輕紗,如夢似幻。趙弘佑僅是怔忪一會,便揚起輕淺笑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輕聲細語閒話間,蘇沁琬已經連灌了好幾杯酒,臉上浮現一抹酡紅,眼神也開始迷離。趙弘佑好笑地搖搖頭,酒量這般淺……
“這白玉桂花酒原來是這般味道,可總算是嚐到了。”她打了個酒嗝,憨憨地笑著道。
“若喜歡,朕便讓他們送些來,只一條,只許在朕面前飲!”見她這副嬌嬌憨憨的模樣實在可人,他忍不住笑道。
“好。把全部的白玉桂花酒都搬來怡、怡祥宮!”她歪歪扭扭地湊到他身邊,又是撒嬌又是懇求地道。
小心眼的小狐狸!
趙弘佑心中好笑,可也難得好心情地哄她,“好,都搬來!”
“君、君無戲言,可不許以酒後戲言這話哄、哄我。”暈頭轉向的女子伸著纖纖玉指輕戳他的胸膛,醉眼迷濛地確認。
“不哄,不哄。”趙弘佑摟著她東倒西歪的身子,噙笑道。
蘇沁琬乾脆賴到他懷中,順手拉著他的大掌交叉疊在小腹處,心滿意足地輕舒一口氣,腦袋往他頸窩處蹭了蹭,似求憐的小動物一般。
趙弘佑失笑,果真是個膽子大的,活至如今這般年歲,也只有懷中人敢這般放肆待他,偏他心中竟是無半分惱意,不但如此,竟還覺得頗為受用。
感覺懷中女子小腦袋一點一點,他心中也清楚今晚她被自己折騰了幾回,估計若不是還打著小主意,這會早就沉沉睡去。正想輕聲喚她,卻見對方猛地抬眸,如星空般澄淨的秋水眸閃閃亮地望著他,說出的話語卻讓他好氣又好笑。
“宣仁宮的劉姐姐也好此酒,明日嬪妾勻幾壺給她可好?”
聽聽,說她小心眼沒錯吧?都迷迷糊糊也還記得報復,偏又報復得光明正大!
他笑嘆一聲,“既是賞了你,自是由你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