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往快晴閣門口走去,走到門外,燕大太太的聲音又傳了出來:“我是想著只要潮哥兒願意,老爺也不會反對,誰想這孩子牛心古怪,這樣好的姑娘放著不要,一味貪玩!真真是氣死我!”
尼瑪還沒完沒了了。
燕七直接敲門,裡面頓時靜寂無聲,估摸是嚇著了,半晌才有人過來開門,卻見是貢嬤嬤,臉色不大自然,一見門外站的是燕七,更加不自然了,怔了一怔才道:“七小姐?”
“才半日沒見嬤嬤就不認識我啦?”燕七說著話就往裡邁,“聽閔家下人說大伯母在這裡休息,我有事要請個示下。”
燕大太太正假裝歪在屋裡面供人休息的小榻上,見燕七進來也是一愣,不由自主地坐起身來,十分沒有安全感地向著窗外看了兩眼。
“大伯母,我有些事想先回府去,討您個示下。”燕七行禮後講明來意。
“為的什麼?”燕大太太強作鎮定地問。
“惹了些小麻煩。”燕七道。
“怎麼?”燕大太太目光微動,面露關切。
“大家說我是鬼狐,非要我現場表演個附身,這我哪兒成啊,大白天的,被他們纏不過,只好先回府去避避風頭。”燕七道。
“……”燕大太太覺得燕七是在嘲笑自己。
“七姐兒慣會說笑,”貢嬤嬤在旁笑道,“那傳言太太才剛也聽說了,還訓斥了那幾個碎嘴子,都是些無聊之人作興的無聊之事,七姐兒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才好。”
“誰說不是呢,”燕七道,“我還是先回府去吧,一會子再讓我表演胸口碎大石,我晚上還怎麼吃飯。”
“那便回去吧,”燕大太太淡淡道,“莫要亂跑,讓家裡擔心。”
“好的。”
看著燕七出門,燕大太太冷下臉來,貢嬤嬤站在門口一直目送燕七消失在路的盡頭,這才回身將門關上,與燕大太太相視一眼,半晌無言。
“那傳言……”燕大太太皺眉沉思,“究竟是誰傳出來的?”
“七姐兒方才這話中意,倒像是在暗指太太。”貢嬤嬤道。
燕大太太惱恨地一扯手中絲帕:“她怎就敢如此有恃無恐?!莫不是故意挑明瞭想要來個以進為退?”
貢嬤嬤思忖著道:“那符水她也喝了不少日子,似乎並未見效,如今又這麼有恃無恐地當面示威,恐怕應了魯道婆那話——說不得是有著千年的道行,普通符水根本奈何不了她,功力淺的僧道也未必能降伏住她!”
燕大太太手裡絞著帕子咬唇想了一陣,忽而搖頭,道:“真若有千年道行,早把我們這些人禍害了,又何苦天天潛身於府上?我倒更信那魯道婆的另一說法:有些鬼生前心願未了,不肯去陰間投胎,盤桓世間時陰錯陽差附入了活人肉體——說是活人,實則也是將死之人,體內三魂七魄散了大半,正逢這鬼附進身體裡,將散去的魂魄補了上,這鬼便與肉身契合,致使肉身不死,鬼也不會再怕太陽與活人的陽氣,成了一個‘新’人。
“因著肉身的制約,這鬼無法作法害人,卻也殘留著些陰氣與蠱惑人的本事,且如鬼一般鐵石心腸,毫無感情,只以害人為樂——當初她不就是沒了氣息後又突然活轉了過來麼?!這便能同魯道婆的話對得上了!她從來不笑不哭,這不是鐵石心腸毫無感情是什麼!
“魯道婆說這樣的情形比單純驅鬼除妖還要難些,因為附身於人的鬼,與人之肉體已是合二為一,極難剝離,不論是法器還是咒文,都很難起到作用,所以她才這樣的有恃無恐!這是篤信沒人能拿她怎樣,沒人能用有效之法證明她是個鬼物!”
這話聽得貢嬤嬤不由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向著屋當間的炭盆處挪了挪腳,道:“怪就怪在這傳言是誰傳出去的?除了我們,還有誰懷疑到了她的真身?”
燕大太太眉頭皺得更深了:“不論是誰,這傳言一起,對我們都沒有什麼好處,最怕是驚春和驚夢因此損了名聲,且又要給潮哥兒議親,知道我們家裡有這樣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在,誰還敢嫁進門?!”這傳言起的真不是時候,再晚一陣子才好,那才是真正助了她一臂之力了。
“不若請老爺去查一查,這傳言究竟從何而起。”貢嬤嬤道,末了又輕輕補了一句,“還能討個巧。”老爺最疼七小姐,太太若是為了此事去請老爺徹查,再做個義憤填膺的樣子出來,想必老爺也是喜歡的。
燕大太太聞言眸子一亮,轉而又略略黯了黯:如今竟要靠著燕七才能博自己丈夫的歡喜,此情此境還真是說不出的諷刺。